而气候上的这一场热浪就只持续了两天,之后一场小雨带着秋天的第一个节气一同到来。
大觐朝在立秋这日有祭祀五帝的习俗。
祭典设在前朝,后宫虽不参与,但是皇后会主持带皇族女眷举行一个迎秋仪式,算是和前朝有个呼应。
本来这事儿与祁欢不相干,但是顾皇后近来格外关照她,就又特旨宣她进宫。
祁欢明白她的用意——
一来表明一家人的立场,二来大概也是有帮她开阔眼界,长见识那意思。
祁欢在家呆着也是无事,正好天也没那么热了,就装扮了一番去了。
这日依旧是顾皇后准备现成的车驾来接的人,祁欢这回吸取教训,直接没带婢女,孤身出行。
前朝祭典和后宫仪典开始的时辰一致,都是钦天监测算出来的吉时。
祁欢坐的马车去后宫,要自前朝宫门附近经过,当时好巧不巧,就和那些踩着点儿进宫参加祭典的官员挤在了一路。
马车拐过一个路口时,刚好与他们抢道的另一辆马车从另一条街上过来。
前面这条街是主街,即使两辆马车并行也不至于相撞。
只旁边那车上的人看到居然是贾公公亲自带队护卫马车,好奇的很,便从窗口探头出来询问:“贾公公,今日立秋,后宫也有仪典,您不在宫里帮衬着母后怎么赶在这个时辰出宫?车上坐的何人啊?”
祁欢坐在马车里,原也没打算抛头露面,但是——
这个声音太耳熟了,熟到她瞬间心情暴躁,拧起了眉头。
外面贾公公回答的又冷又简单:“是平国公府的准世子夫人,娘娘命奴才接她进宫参加仪典。”
然后——
对面的人就当即噤声,没了后话。
祁欢是没想到会和云峥狭路相逢,好巧不巧的这就又遇上了。
但是今日前朝的祭典是件大事,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为着图个吉利的,与朝政无关。
皇帝罚云峥闭门思过,只说是暂时限制他参与朝政,遇到祭典放他出来并不算食言。
再怎么样他还是个皇子,这样的场合不叫他来的话,朝臣反而会揣测他是犯了什么触怒龙颜的重罪,到时候反而更容易惹出是非。
祁欢也没露面,索性眼不见为净,只当是未曾遇到这个小插曲。
两辆马车并行,一直快到宫门口……
云峥继续前行,往前朝宫门去,祁欢这边就拐上沿着宫墙的另一条路,朝另一侧直通后宫的宫门去。
云峥的马车在宫门附近停下,他拎着袍角下车时四下扫视一眼,就刚好看到紧随其后也才刚到的秦颂。
秦颂依旧是老样子,只带了简星海一个护卫,主仆两人一人一马,简洁干练。
他面无表情的翻身下马,将手里缰绳甩给简星海。
看见了云峥,也不能装看不见,勉为其难敷衍着拱了拱手,然后就要径直绕开对方先进宫门。
“几日未见,武成侯怎么瞧着气色却有些不如从前?”却不想,云峥居然主动搭讪,聊做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他,语气半真半假:“却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心里不适?”
秦颂本来没想理他,可他最后这句话却明显意有所指!
秦颂眸色微微一沉,便顿住了脚步。
武成侯府和宁王府在同一个方向,方才他这一路过来,是一直被堵在云峥的马车后面的。
一开始他以为包括云峥偶遇宫里去接祁欢的车马都是巧合,现在看来——
却明显不是!
秦颂暗暗压下脾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殿下似是话里有话?本侯一介武人,不会那么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您有话直说。”
云峥扯着唇角露出笑容来。
他视线移到旁边的小路上。
彼时,那里虽然已经不见祁欢那辆马车的影子……
可秦颂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很明白他指的是谁。
云峥笑得一脸的别有深意:“顾氏姐弟都很看重长宁侯府那丫头,这事情说来也是可笑,却不知是他们的眼光差,拿着鱼目当珍珠,还是你们府上的眼光有问题,错失了一桩好姻缘。听说你们秦、祁两府如今也都还在互相走动来往,秦小侯爷当真就这么胸宽四海,感觉不到半分不适吗?”
他这话,明摆着依旧还是有深意的。
如果只是因为秦硕退过祁欢的亲事,他上赶着来挖苦——
这事儿早就时过境迁,秦硕本人都释怀了,云峥拿这事挑拨到他面前就着实可笑了!
可——
对方却分明是笃定了这是他的痛点和死穴,拿着这事儿来刺激他。
秦颂虽然自认为他在人前是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克制的可以,可是他和祁欢中间确实多多少少有些在旁人看来是不合时宜的接触的,若是有人非要深挖硬刨,揭了他的短……
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被人一脚踩了尾巴,他却丝毫也不恼,当仁不让的也是反唇相讥:“本侯那个胞弟是胡闹的很,之前高调示爱过的叶府三姑娘还不是被殿下您大度娶了回去?殿下您都宽宏大量,毫不计较……本侯的那都是些小事了。”
叶寻意绝对不是个合适的正妻人选,身上黑料太多,谁娶了她都要成为笑柄。
只是——
这却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拿这个说事儿来刺他。
云峥的脸色瞬间一沉。
秦颂冷冷的瞥他一眼,就要继续绕开他往宫门方向走。
“秦颂。”云峥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只能摒弃前嫌,又叫住了他。
秦颂顿住脚步,却没有主动回头。
云峥于是勉为其难走上前去。
他在秦颂面前站定,终于原形毕露,也不屑于继续隐藏,直言道:“据本王所知,你武成侯从来都心高气傲,并不是个会愿意成人之美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事实上当初你之所以首肯叫令弟退了祁家的婚事,是因为那时候你自己对那丫头有意思吧?结果你秦家忍辱负重,做了朝三暮四主动退婚的烂人,却为他人做嫁衣,反而成全了顾瞻……”
这件事,秦颂十分不喜被人提起。
他烦躁打断云峥的话:“所以,宁王殿下意欲何为?你今日是来挑拨离间的?”
云峥的这个消息,是他被关在府这些天里叶寻意同他一起琢磨出来的。
叶寻意一开始说她发现秦颂这个不近人情的冷面神对祁欢的态度与众不同,该是有私情,他原是不信的,后来对方给他一点点抽丝剥茧的罗列线索找破绽,才渐渐地说动了他。
可是,在他来找秦颂时,他也依旧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此时秦颂默认,这便算是意外之喜!
云峥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为了不输气势,好拿捏对方,他又飞快的收敛住,只做高深莫测道:“挑拨离间有什么意思?那未免显得太没诚意了,本王是想成全你。”
秦颂嘴角扯了一下,那个弧度轻蔑又冷傲,显然不信。
云峥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深深地看他一眼道:“顾瞻不是出京公干了吗?如果他这趟回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