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晏为人冷情,待人又冷淡疏离,这些祁文景最清楚。
看看手里牵着的还不怎么知事的儿子,祁文景心存顾虑:“把他交给你我自然放心,只是这样的事太繁琐费时了,对你也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祁文晏没再接茬。
一行三人到了大门口,他就顿住了脚步,垂眸对祁元辰道:“说好了,明日你去三叔那,三叔等着你。”
“好!”祁元辰脆声应着,点了点头。
祁文晏就抬手又摸了摸他的发顶。
他这个人,最是有主意,说一不二,与外人都不虚与委蛇的玩虚的,更别说是跟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了,现在他这样说,就说明是心意已决,祁文景于是就不再与他客套。
“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当心。”祁文景道。
祁文晏微微颔首,转身就出门走了。
祁文景一直目送他策马离开,这才又垂眸看了看儿子。
父子两个对视,他感慨着轻笑起来:“臭小子,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赶紧拎着儿子回安雪堂,告知杨氏。
而彼时的春雨斋,祁欢也给顾瞻拿了披风,正送他出来。
因为延迟婚期这事儿,她始终是心里有所隔阂,方才在饭桌上没表现出来,这会儿脸上就明显不高兴。
顾瞻自觉理亏,带了几分心虚的劲儿,就也迟疑着没再对她多说什么。
两人牵着手,并肩一路慢慢往前走。
走到半路无人处,祁欢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顾瞻见她不走了,就也只能止步,回转身来不解的问她:“你怎么了?还生我气呢?”
祁欢低着头,脚下绣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腾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抬眸对上顾瞻的视线。
她的表情,看上去过分严肃。
顾瞻莫名的就是心头一紧,嘴唇动了动,还没等他斟酌着说出话来,祁欢已经淡淡的开口:“其实我知道,什么婚期仓促无法准备万全和须得守孝这些都只是借口,你之所以不想现在成婚是因为大局未定,一旦我们成婚,只要你回了军中,我们家留在京城的这些人就成了活靶子,瑞王是个不择手段之人,你不想将我的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只要我们不成婚,这其中就始终还隔着一道,不到万不得已,瑞王不会找上我们家来。”
这些,是在吃午饭期间祁欢逐渐想通的。
顾瞻是个心思极是细腻之人,两人的这门婚事,就算现在办,只要他想,那么去帝后那里请个旨,就说他着急要回军中须得马上完婚,即使祁家这边还在孝期,也得配合他尽最大可能把这婚事办得风光体面,再至于说什么在孝期,婚后也必须分房,这些就更是小问题了。
可是,在祁欢明确表了态的情况下,他却坚持要拖延婚期……
这其中就必定是有逼着他不得不这么做的更重要的理由。
心思被她点破,顾瞻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窘迫,表情也严肃了下来。
他注视着面前少女的面庞,无奈开口:“我总觉得我这样的身份立场拉你入漩涡,是太自私了,可是又有太多的情不自禁,不舍得放弃你。”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女娇嫩的脸颊,眉目之间的神情柔软的仿佛要将人溺毙,然后顺势将少女拥入了怀抱之中。
祁欢的一只手,掌心刚好贴在了他的胸口,感受着衣物之下他心脏一声又一声强有力的跳动。
他的声音很轻的从头顶传来,克制道:“就当你是再迁就我一次,我们暂时分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回来娶你,好不好?”
他的出身决定了现如今的立场,所以无论是朝中皇子们的大位之争还是边境与外邦的领土之争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是可以赶在离京之前先把婚事办了,可是坚持要在祁家的热孝期内迫不及待的大办婚典,这样就表现的太明显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对祁欢的用心有多深,又有多舍不得的非她不可,那样云珩就会盯上祁欢和祁家,将他们一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有他克制,表现平平,这样相对的云珩就不会太热衷于打祁欢家里这边的主意。
眼前的这个局面,祁欢也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
她怪不得顾瞻什么,也不舍得怪他,只是也伸手抱住了他问:“你哪天走?”
顾瞻安抚好祁欢,从长宁侯府出来,刚打马拐出巷子,就看到好整以暇等在那里的祁文晏。
“三叔您还没走,我正准备去府上寻你一趟。”因为祁文晏坐在马上,顾瞻就直接没下马。
祁文晏手里把玩着马鞭,玩味着勾了勾唇,却是接了句不相干的话:“那丫头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就这么轻易答应放你走了?”
跟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省事,都不需要额外解释,该知道的他都能提前洞悉。
顾瞻眸中微微闪过一丝黯淡的光,随即又飞快敛去。
他直白看向面前的祁文晏:“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一去山高路远,又不能经常回来,家里这边……祁欢他们,还望三叔多加看护,关照他们一些。”
祁文晏这个人,冷淡的有些过了头,桀骜不驯,面上看似是个一丝不苟的耿直脾气,顾瞻却知道……
他这种人,做事全凭本心好恶,一点也不好相处。
但好在——
起码他对祁欢一家人还是有几分情义在的。
顾瞻说的庄重又恳切,说着,就拱手作揖,郑重一礼。
祁文晏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不冷不热的开口:“以我家那个侄女儿的心性儿,后半辈子没你她也能过得不错,你要不想白忙活一场,那就心里有点数,先顾好你自己吧。”
言罢,也没等顾瞻再接茬,他便径自拉扯缰绳,调转马头悠然离开了。
顾瞻面沉如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终于踏实了几分下来。
等到祁文晏走远,江玄就忍不住打马凑上来两步,嘀咕:“这位祁大人说话可是当真刻薄,一点也不中听。”
顾瞻道:“说好话不如做实事,话说得再天花乱坠有什么用。”
“小的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江玄改口,但是转念一想,就咧起嘴来,“世子爷,您跟祁家大姑娘还没成婚呢,现在就论起辈分来?刚听您一口一个三叔的叫……祁大人就算不想给您面子也不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