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秦硕再说话,祁欢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守在院子外面的星罗见她出来,连忙跟上去:“大小姐,秦二公子入夜还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祁欢目不斜视往前走:“我要跟秦硕一起出去几天,但是这事儿不能叫父亲和母亲知道,今晚你先收拾一下我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交给木香和木蓝,明日一早赶在母亲起身之前就叫她俩坐我那辆马车把东西带去三叔那,回头你去跟母亲说,是辰哥儿一个人在三叔府上住不惯,把我叫过去陪着了。”
星罗认真的听着,并且点头应下。
祁欢没有直接回后院,而是先拐去侍卫房找了卫风。
也是见面就实话实说:“瑞王和叶寻意找上我了,想要掳劫我去南境,以胁迫武成侯倒戈,替大成的军队打开雁岭关的封锁,我决定随他们走一趟。”
卫风自是不肯,当场就倒抽一口凉气:“不行!此行凶险,属下得世子爷吩咐照料您的安危,绝不能放您卷入此等麻烦当中,以身犯……”
祁欢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抬手打断:“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此事我心意已决,你照我的吩咐办事就是。”
“可是……”卫风自然还是不肯。
祁欢道:“我只是人质,在他们达成目的之前可保平安无虞,这事不用你操心,但你若是不听我的,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叫他们意识到计划失败,进而鱼死网破拉我垫背……那后果我就不敢保证了。”
云珩与叶寻意铺好了一张网在等着她,她没时间也没耐性在这做卫风的思想工作,也不等卫风彻底缓过劲儿来,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吩咐他做事:“你现在马上替我办三件事。第一,皇后娘娘命太子殿下在侯府附近特设了护卫人手,你应该知道如何联络,马上去找他们,一会儿我与秦二公子出府时,叫他们千万莫要出面阻拦,放我们走。”
卫风心里抵触,就只是面容冷肃的不吭声。
但他军人出身,自然知道何时应该摒弃个人情绪听从命令,此时沉默也等于默认。
祁欢继续道:“第二件事,待我走后,你趁夜去一趟高家,不要走正门,高府附近应该有人盯梢,你暗中潜进去,找到高云渺跟她说我一时兴起跑去甘州找顾瞻去了,但是不敢告诉我母亲,叫她在我回来之前都不要来侯府了,顺便拖住了姑母也不要来,若是母亲叫人去问,就说我在她那陪她小住。”
云珩和叶寻意以高云渺的名义让秦硕登门骗她,那么对长宁侯府方面就只会继续拿高云渺做幌子,祁欢猜也知道他们成功拿住自己之后一定会叫秦硕再登门,告诉祁文景夫妇她是去了高云渺那小住。
可事实上,这个谎话并不保险。
若祁欢只失踪三两天,用高云渺做借口是可以搪塞过去的。
再多——
祁欢以前和高云渺虽然互相往来频繁,关系也不错,但也没有跑去高家住的先例,现在突然跑过去,还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用不了几天杨氏就会派人去接了,到时候也就露馅了。
反而是趁着祁元辰在祁文晏那住着这个由头,她说去陪祁元辰了,杨氏两口子更不容易起疑。
而她之所以还得撒谎,叫高云渺近期别来侯府……
这就实打实是帮着云珩和叶寻意圆谎了!
得叫他们觉得他们计划顺利,她被绑走这事儿一直未曾暴露,这样他们才会毫不设防的继续实施后面的计划。
卫风一时之间也没太想明白祁欢这背后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和星罗一样,仔细认真的记着她所吩咐的每一句话。
最后祁欢又道:“去完了高家,你再去一趟平康坊,找我三叔,告诉他我的行踪,然后再嘱咐他也替我圆一下谎,我会跟家里说我最近暂住在他那,明日一早叫丫鬟送衣物用品过去。”
知道她被云珩他们带走了,祁文晏就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成败在此一举,祁欢也算孤注一掷赌上了。
卫风却还是一脸凝重的担忧之色:“大小姐您一个人去?”
祁欢道:“一会儿我出门你们都不要跟,没必要做无畏的牺牲。不过你的担忧没有错,我也惜命的很,那个叶寻意确实叫我很不放心,待我走后,挑两个轻功好和擅暗器的尾随吧。”
谨慎起见,她再三思忖之后又补充:“跟着就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般情况下在见到武成侯之前他们应该不会真的动我。”
话到了这个份上,卫风也只得从命:“是,属下遵命。”
祁欢颔首:“去吧,先去跟外围的御林军暗哨打个招呼。”
她转身领着星罗往后院走。
星罗也是忧心忡忡:“小姐您一个人去?连奴婢也不带吗?”
祁欢侧目看她一眼,失笑:“你见过哪个做人质的还能摆谱儿贴身带丫鬟服侍的?”
“可是……”星罗顿时也急了。
祁欢连忙拍拍她的手背安抚:“行了,别唠叨了,该想到的我都已经想到了,卫风那边我不是叫他派人跟着了吗?你要跟着去,到时候有点什么事,他们还要分心再多救一个你,还不如我自己了。”
这一重逻辑拿来说服星罗自是足够。
星罗于是闷不吭声了。
祁欢又道:“你在府里把我安排给你的事情做好,虽然我自信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但若是叫母亲他们知道了也难免要跟着悬心,所以你就别去三叔那了,在府里替我盯着,务必安抚住母亲,不要叫她发现。她若是质疑为什么不是你跟着去三叔那,你就说三叔总是冷着脸,你害怕,知道吗?”
星罗看她自己都要去蹚那刀山火海了,还有心思事无巨细吩咐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一时之间反而被她逗得也没那么压抑和紧张了。
胡大夫母女这趟被接过来,杨氏单独给她们安排在了之前荀素母女住过的那个院子。
祁欢回到后院,先去找了胡大夫一趟,然后才回房换了一身保暖但却比较轻便的衣裳。
星罗看她将一副袖箭拿起又放下,不禁就急了:“这个……小姐您不带着防身吗?”
祁欢叹气:“人家要拿我做人质,抓住了必定先搜身,拿了也白搭,还不是给对方送补给?何必呢!”
不能耽误太久,祁欢快速的整理好就回了前院,和秦硕会和之后与他一道出了门。
星罗恋恋不舍的送两人到门口,可是看到等在台阶底下的车马随从,她便立刻警觉,做出如常的神态问:“天晚了,小姐当真不用带着奴婢一起吗?”
祁欢笑道:“我去看看云渺而已,个把时辰就回,你进去吧,记得给我留个门。”
叶寻意等人编出的理由是高云渺因为失身一事在家寻死觅活,叫她去劝,为的就是说服她尽量少带人手出门,省得到时候收拾不干净。
祁欢的配合度可谓相当之高,居然是孤身一人跟着秦硕出来,还上了秦硕带来的马车。
然后,马车走出去没多远,果然顺利被劫。
祁欢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然后被人绑住,堵了嘴,也就消停了。
之后她和秦硕就被分开了。
她被重新塞回马车里,趁夜带去了南城门附近的一间破屋,秦硕暂且不知所踪。
鉴于云珩此人心机深沉,不太好骗,祁欢做戏还是做全套的,虽然心里比较冷静,但还是挣扒了半夜没带合眼的。
后半夜,秦硕被榨干了在京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被带了过来。
如祁欢所料,他是在祁欢被绑走后的一个时辰又被勒令返回了长宁侯府一趟,捎信说祁欢留在高家陪高云渺小住几日。
于是后半夜,祁欢就瞪了“骗她”的秦二公子半宿没撒眼。
可能是因为她太入戏,倒是弄得秦硕极不自在,生生的被她盯出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俩人被七八个大汉看守,在小破屋里熬了一夜,次日破晓时分才被重新拎了出来。
只是——
同样是人质,待遇却天差地别。
祁欢依旧是五花大绑,被卡在了一口棺材的夹层里,横着被抬出了城去,但秦硕却是来去自如,自己骑着马堂而皇之的“带人”出的城。
两队人马在城外十里的一僻静处再度会和,祁欢被从棺材夹层里刨出来,费了半天劲儿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然后就看见了叶寻意。
叶寻意从等在那的一辆马车里探头出来,脸上笑容得意中又透着明显的恶意,十分惬意的欣赏她的狼狈:“祁大小姐,别来无恙!”
祁欢嘴巴被塞住了,说不了话,刚好她也懒得跟这女人说废话,就冷冷别开了视线。
叶寻意也自认为此时两人身份地位天壤之别,没必要与她过分逞口舌之快,叫人拿掉她塞嘴的布团,又搜罗走了她浑身上下,包括荷包、香囊,发簪、发钗、耳环和手上一只玉镯子在内所有的首饰赘物。
然后,勒令祁欢和秦硕一起上了车。
秦硕一直做心虚状,目光闪躲不敢与祁欢对视。
祁欢看看他,再看看叶寻意,却忍不住骂了句:“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