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瑄素白纤长的食指懒懒地指着对面的鱼缸。
“你,根据以前的经商人脉,介绍贪心的肥鱼给华清宰,一宰一个准。爸,你是因为晚上做噩梦睡不着,白天才做白日梦吗?”
梁沛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变得铁青,恨不得冲上去堵他的嘴。
“逆子,混账,怎么说话呢!”
梁瑄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他只是垂眸看着杯中的清水,无暇的,透明的水。
“这些年,我吃的每一道菜里,都有妻离子散家庭的血泪;每一个梦里,都是无辜子女对你的控诉。”梁瑄轻抚杯口,像是想要触碰水中的干净纯洁,“...因为是你的儿子,我觉得自己很脏。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配获得幸福,好像是理所应当的。父债子还,大概就是这么个天道报应。”
梁沛死死地攥着桌布,咬牙切齿地低吼:“你闭嘴,以后我再跟你算账!把原件交出来,然后接着给我从沈珩手里套钱!”
“以后?”梁瑄抬眼,笑意淡淡,“我没有以后了。”
梁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梁瑄拿出手机,指着体检报告的结论行,笑着告诉他:“爸,我解脱了。”
梁沛惊得手中的刀叉掉落盘子,清脆啷当响。
他反复地确认着体检报告单上的姓名和病名,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得癌症?!”
“嗯,我也想问。”梁瑄没什么所谓地耸肩,“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能歇歇,这些年,确实累了。”
梁瑄起身要走,手臂却被梁沛死死扯住,把他衬衫袖口抓得都是油手印。
他最后忍了自己父亲的肆意妄为,用微凉的手心去拍拍那双满是皱纹的手:“爸,以后别做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要自己救自己,知道吗?”
梁沛呆呆地看着梁瑄那张清秀削瘦的脸,那个笑容依旧跟小时候一样清朗。
“你...没救了?”
“嗯,没救了。”
梁瑄笑。
有救,也不想救了。
累了。
他视线轻扫桌面的剩菜,拍拍梁沛的肩:“多吃点,这是你儿子请你吃的最后一顿,记得别浪费。”
梁沛直愣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梁瑄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忽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席卷全身,惹得他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