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小竟!”
“……”
“我,我是……爸爸。”
“……”
他的声音在这雨夜,和他的哽咽里,显得零落散乱,几乎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对不起……我,我是你的……我才是……”
他抬起一只手来,像要摸我的脸,而后只轻轻碰到我的脸颊,便挨了烫一样地,羞愧地缩了回去。
他的手指是颤抖的,冰冷的。
雨有些大了,我呆呆站着。
“对不起……小竟。爸爸……对不起你……”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抱得很紧很紧,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像是要把我融进他的骨血里,像是再也抱不到我一样。
这是我从我亲生父亲那里得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抱。
很快他松开我。
“快走吧,小竟。”
“……”
“快走吧,”他哽咽着说:“走得越远越好。”
他拉开车门,将手放在我头顶上,把我压下去,又像是要为我挡住什么似的,坚定地把我塞进车里。
我隔着后车窗,无声地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小。他还跑了几步,像是对着我说什么。但我听不见。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而后终于停下来。司机公式化地念道:“码头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不要遗漏行李。”
我没有行李,只有这个原本属于程亦辰的背包,还有里面那包程亦晨给我的东西。
下了车,我有点失去方向感,茫然走了两步,码头的风更冷,我站在风里发着呆。
站了会儿,手机响了。我低头看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电话号码,于是接了起来。
那边传来孙世伦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XX养的,忘恩负义,狗X的,你不是个东西,你……”
我听了一会儿他的谩骂,笑着说:“哎,怎么说呢,敌人的敌人,可能是更大的敌人。我只是免费给你上了一课。”
我给他的情报基本上都是真的,很好地向他们展示了我走投无路的真诚和轻信。只有一条是我稍微动过手脚的。
他也确实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当然最后一步不可避免地掉坑里了。
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盘算得再好,下错一着就满盘皆输,搁谁身上都一样。
我知道我就是那条被用来偷袭巨兽的毒蛇。
只不过我两头都咬。
我确实不是东西。
我挂断电话,拔了卡,不由自主地又吹起了口哨。真要谢谢孙世伦,在这种时候给我带来了这样的快乐,简直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