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欢愣了一下:“差不多了,陆叔叔,您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他含糊地说了一句:“最近镜城有些不太平。”
陆学平没当一回事儿:“我在学校哪儿也不去,能碰见什么人,倒是你,还有程言,”他语气带了点儿奇怪:“程言呢,他最近怎么没过来了?”
顾千欢听着就知道他不知道程言的事,而商场的事也被刘处长封锁消息,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也不能说。
顾千欢找了个借口瞒过去。
没几分钟,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径直走向陆学平,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陆教授,这是今天早上的来信,寄件方好像、好像是国际兰奥绘画大赛的主办方!”
男人说着,脸上有疑惑有惊讶,更多的是好奇。
陆学平没有动作,接过信也是一脸淡然,男人离开时还在想,不愧是画坛大牛,光是态度就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
等人一走,陆学平直接拆开了信,掏出一个邀请函,垂眸浏览一遍,他没有隐瞒直接说道:“确实是兰奥赛主办方的来信。”说着,他看向顾千欢:“他们邀请我当兰奥赛的评委,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留一点情面。”
顾千欢忍不住笑了,脆生生应了句“好”。
回去的时候他转车,去了趟医院,不是预约的日子,顾千欢做了检查,药又吃光了,礼医生不在,给他做检查的是另一位,对方不知道他之前的剂量,开了些药,却也感觉他吃药速度有点快,推了推镜片嘱咐道:“这些药对神经有很大的作业,你一定要谨遵医嘱,吃多少是多少,不能少吃更不能多吃,尤其不要断药。”
顾千欢拿着条子应了声,走之前带走几瓶药,他不知道,身后药剂科的护士扫了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带着药回来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灰蓝的夜空点缀几颗明星。
刚打开门,憋了一天的小梨花迈着猫步往他身边蹭,顾千欢摸摸它的小脑袋,顺顺毛,开了一听猫罐头。
小梨花吃得喵呜喵呜叫。
他蹲下身,往碗里倒了些猫粮:“今天回来晚了,小梨花你是不是饿坏了?一只猫在家好像太孤独了?”
轻柔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看着小梨花吃得喷香,顾千欢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他还没吃晚饭。
习惯性地抓了半把挂面,下锅时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默默减少一多半,端着碗上桌吃,又发现自己拿了两双筷子,一只搁在桌子上,一只放在碗沿,顾千欢低下头,碗里的面散发出热气腾腾的水汽,他熏蒸眼睛,他用力眨眨眼睛,酸涩的眼眶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进碗里。
只有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气氛蓦地发沉,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他一口一口吞下面条,麻木的味蕾只尝得出厚重的咸味。
好咸啊。
眼泪掉进碗里了。
他睡前去了趟画室,那幅燃烧上又添了几笔,无声无息的夜里,崩溃来得突如其来,他抱着双膝,星星都隐没在云层里,晦暗压抑的天空上,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仿佛空气都凝滞,嗅到潮湿霉烂的空气,风声大作,不过一瞬,刺骨的冬雨噼里啪啦往下砸,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混合着半透明的冰雹,砸出“砰—砰——”的响音。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凝滞晦暗里。
顾千欢捂住嘴巴,轻微的哭声淹没在汹涌的雨声雷声里,泪水糊掉了视野,只有刺眼的雷光闪电不时闪过,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翻滚的云雾。
哭声小心翼翼地放大:“爸爸……妈妈……顾风曜……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
*
这场冬雨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雨势才略微减小,顾千欢收喂完猫粮,眉眼间残留着一抹浅浅的湿红,小梨花躺在他怀里,半条身子抱住他的手臂,顾千欢揉揉它的毛毛,指尖从小猫光滑滑润的毛发间穿过,触感是一等一的好。
蓦地,他碰到小梨花的肚子,喵喵的小猫瞬间僵住,顾千欢摸了摸丰腴不少的小肚皮,轻笑一声:“呵呵,小梨花你好像长胖了,小肚腩都有了。”
小猫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蹭地一下钻出去。
顾千欢没在意,换了件外套准备离开,走之前打理好了一切。
下午四五点钟,天空阴郁,窥不见一丝光亮。连绵的雨落下,雨珠沿着伞面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断,时不时的歪风吹过,一部分扫在顾千欢浅蓝色外套上,洇湿后成了深蓝的阴影。
老小区的水泥地面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格外明显,像是光打下的凹凸不平的阴影。
下雨天,世界一片昏暗。
撑着红伞的蓝外套男生,是顾风曜眼里唯一的亮色。
顾千欢继续往里走,并未发现暗处的眼睛,他在六号楼停下,轻车熟路地上去,逼仄的楼道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霉味。
他打开门走进去,没有开灯,窗外阴郁的天光落下,照出室内的尘埃散乱。
一排排的架子被黑色幕布遮盖,黯然的光线下映照出鬼影憧憧般的阴影。
“好久不见。”顾千欢轻轻出声,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打着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