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宋浔南最后一次去找闻珩,做最后的测试。
他跟闻珩约的地方并非医院,而是医科院的研究所。
这几天下来,闻珩手下的博士生们多多少少都跟宋浔南混熟了,看他找来直接指指最里面的房间:“教授在那里面,你敲门进去就行。”
宋浔南道了声谢,径直走向那个房间,抬手敲敲门。
“请进。”闻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略微有些模糊。
宋浔南推门进去,发现闻珩正在记录数据,那双好看的手正握着笔书写,神色是少有的专注。他见状没有打扰对方,而是逗弄起一旁的兔子。
兔子啃着菜叶,往旁边躲了躲,并不是十分亲近这个陌生的人类。
闻珩写到一半抬头说了句“稍等”后,又开始从手边的书籍文件里查找资料,一时半刻空不出时间。
宋浔南“嗯”了声:“你忙。”
他从旁边拽了个椅子过来,趴在桌上跟兔子大眼瞪小眼。
闻珩的工作室是医学院统一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白,连点其他的颜色都少见,一旁摆了很多试管和各种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良久,闻珩终于放下笔,看上去已经得出了结论,不过他的脸色并未放松,甚至更加冷凝。
“好了?”
宋浔南打了个哈欠,眨去眼底的疲倦。仔细看他眼中都充斥着红血丝,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闻珩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半晌后放到宋浔南面前。
“这什么?”宋浔南拿起来,发现自己跟看天书一样,什么都看不懂,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这大概是某种演算的最终结果。
闻珩一眼就能看到宋浔南的困惑:“你看不懂?”
宋浔南放下那张纸,耸耸肩一脸无奈:“我又不是医学出身,看不懂不是很正常?”
闻珩敛眸,望向那张被宋浔南重新推过来的纸:“这是SSI3+2的简单推演,从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这里,”他指尖点了下其中的一串符号,“这个数值的变化会导致整组数据变种,引向不一样的结果。”
宋浔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闻珩摇头,嗓音偏哑:“不一定是坏的结果,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撑才能得出结论。”
宋浔南瞅了他半天,突然嘶了声:“你该不会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件事情吧?”
闻珩点头,显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宋浔南开口想劝,但一开口自己先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自己也没资格劝别人,毕竟他也是一忙起来什么都会忘记,闻珩看上去也并非需要别人提醒的人。不过对方毕竟是闻今然的表哥,还是自己的邻居,宋浔南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声。
“我觉得你还是注意点身体为好。”他没劝过别人,想了想只有这句干巴巴的话。
意思到了就行。
闻珩很轻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点头后略过这个话题:“有事吗?”
“有的,想麻烦闻医生帮忙看下最终成果。”
“这边。”闻珩站起身来,身上的白大褂因坐姿出现的褶皱很快平展,裁剪利落,勾勒出他修长劲瘦的腰身。
整个人被白大褂一衬,那张脸上都染上了点清冷禁欲的脱俗意味。
宋浔南跟闻珩走到研究室后,将类似于投影仪两倍大的仪器启动,边操作边解释:“我们重新修改了多模态造影图像的算法,将误差降到了%,现在市面上不会有任何一家人工智能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
宋浔南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自信,他也有这个底气自信。
“我看一下。”
研究所的博士生们看两人又进了研究室,对视一眼。
“猜猜他们这次多久会出来。”
“猜这个干嘛,反正不会低于三小时。”
“救命,我做完实验整个人都麻了,教授怎么一点都不累。”有人瘫在椅子里生无可恋。
“所以你是博士生,人家是博士生导师。”
“话说回来,闻教授为什么这几天好端端的突然去查SSI3+2的相关资料?”
某人想了想,语气不确定:“关爱同门师兄弟?”
问话的人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
结果这次让大家失望了,宋浔南跟闻珩并没有在研究室待上三小时,而是一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看来没有大问题了,我回去将几个bug修改完善。”宋浔南心情好了不少,嘴角的笑容带着少有的轻松,“这段时间太麻烦闻医生了。”
他心下盘算找个时间问问闻今然,闻珩喜欢什么,送些礼物或请人吃个饭。
送走宋浔南之后,闻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走时没关空调,此时那张薄薄的纸被空调风吹得躺在地上。他俯身捡起来,放到桌上,琥珀色的眸色似乎深了些。
宋浔南看不懂这些推演,为什么能够笃定林晟数据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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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骁的办事效率就是高,拍卖会这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宋浔南的门。
宋浔南前去开门:“来了,江骁的人?”
门口站着位精英男,后面跟着两个跟班。
季朝没想道开门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青年,怔了一秒恢复到严肃正经的工作状态:“您好,我是江总的助理,您叫我季朝便好。请问N在家吗?”
“我就是,叫我宋浔南就行,”宋浔南侧侧身子,“进来吧。”
季朝心底的猜想被证实了,有些惊讶,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欠欠身子表示:“我们在门口等您即可。”
宋浔南扬扬手里一直端着牛奶:“我还没吃早餐,还要等一会儿,你还是进来吧。”
下午三点,吃早餐?
助理稍一犹豫,还是进了门,在门口换好一次性拖鞋:“需要我去给您买点什么吗?”
“不用了,”宋浔南走回餐桌,“你在沙发等就行,要是渴了旁边有水,我先不招待你了,随意。”
他的态度自然,像是已经认识季朝一样,可是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季朝压下心头的疑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宋浔南这天终于把项目给结了,连着通宵熬夜转了一整周,今天六点多才回家,现在刚起床。
其实这个项目用不了这么多时间的,本身已经臻至完善了。可宋浔南脑子里装的都是三年后的技术,自然看哪都不顺眼,小组成员也跟着他一起转了一周,现在个个都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魂都在天上飘。
宋浔南是真的饿了,可惜家里没什么东西能吃,他不擅长厨艺,就简单的煎了个蛋,然后下了碗面条。面条被他煮坨了,有点噎人,就又热了杯牛奶。
全部早餐只有那杯半成品牛奶是能入口的。
快速解决完自己的早餐之后,宋浔南抽张纸擦擦嘴:“好了,你说下时间安排。”
季朝说:“江总已经将定制的礼服送了过来,您可以现在换上。我们预约了下午四点的造型,拍卖会将于晚上六点半举行。江总今天有个董事会,很抱歉无法陪同您一起,不过他会在拍卖会场门口亲自迎接您。”
宋浔南“嗯”了声:“礼服给我,我去换上。”
季朝从门外的等着的两人手里拿过礼服。
江骁提前问过宋浔南的三围,礼服都是按照尺寸裁剪的,选了最不容易出错的黑色,沉稳中带着优雅。
宋浔南换好出来后季朝眼中闪过惊艳。
黑色确实不容易出错,但想要将黑色穿的适合自己,还是有些难度的。宋浔南明显在礼服之外增加了自己的特色,比如说胸前由两挂式银链组成的精致胸针,蔚蓝的宝石闪着迷人瑰丽的光泽。
做造型的时候宋浔南趁机打了个盹,幸好没真睡着,赶在造型师想要给他画眼线的时候匆忙阻止,离开会所坐进车里后他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造型师把我当明星在搞?”
其实没那么夸张,造型师只是用修容加深了他的五官轮廓,描了描眉毛,顺便遮住他眼下因为睡眠不足出现的青黑。
季朝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宋先生长得好看。”
谁能想到随意伸手就能将江纳从火坑边拉回来的N竟然还是位大学没毕业的学生,长相气质样样不落。
江总应该也很惊讶吧。
江骁当然惊讶,当他看到从自己的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时,自己的表情出现一秒滞涩,但很快面部管理上线,笑得温柔:“N神,初次见面,我是江纳的总经理,江骁。”
宋浔南跟他握手:“宋浔南。”
“N神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您能来拍卖会是江纳高攀了,”江骁的做派让人如沐春风,连拍马屁都像是发自肺腑,“我比您大几岁,不介意我以哥哥自居,叫你浔南吧?”
宋浔南说:“随意。”
江骁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拍卖会入场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车停在门口,其中一大半都是冲着N这个人来的,对方太神秘了,在网络上除了自己发的那些帖子外什么都查不到,联系方式仅有江纳知道,对方想也不可能透露出来。
层层的神秘感让众人对N充满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就看到江骁亲自来门口迎接一位……青年。
有人不可置信:“这位不会就是N吧?这么年轻吗?”
“不可能,看N的技术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年的从业经验才能有这么老辣独到的见解。”
“那可能是谁家的公子少爷吧,或者江骁的好友,来凑个热闹。毕竟是拍卖会,还是有不少人是来拍东西的。”
“说的也是。”
一辆黑色加长宾利在门口停下,从上面下来一对中年男女跟三个青年。
宋溪挽着许晴的手臂,姿态亲密:“妈妈,你说那个N真的会来吗?”
“bā • jiǔ不离十。”许晴自从宋家生意蒸蒸日上后很少去管生意上的来往了,这些事情知道得少一些,只能含糊说道。
宋煜清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他也不点燃,就上下抛着,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了滑,不知看到什么东西,笑了起来。
“他也来了。”
宋恒轩就走在他的旁边,随口问了句:“谁?”
“没什么。”宋煜清将手机摁灭,对宋恒轩笑得懒散,摆明了没有将拍卖会这件事放在心上。
宋恒轩看他一眼,似有警告:“把打火机拿起来,收收你的性子。”
宋煜清耸肩,随手将那个价值四位数的打火机抛给帮忙泊车的门童:“送你了。”
宋居伟顺着宋恒轩的声音自然也看到了没个正形的宋煜清,皱皱眉:“老二,一会见到江家人还有N时正经点。”
宋煜清嗤笑一声:“知道,不会坏了您跟大哥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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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骁亲自领着宋浔南到宴会上,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好奇。
一位优雅得体的贵妇人上前询问:“小骁,这位是你的朋友?”
“小姑,这位是宋浔南,我的生意伙伴,”江骁给两人介绍,“浔南,这是蓝凌的副总,我的小姑。”
贵妇人:“原来真的是小骁的朋友,难怪一表人才。”
宋浔南笑着应答,礼貌又不失风度。
两人相互问好,等贵妇人走了之后江骁冲宋浔南眨眨眼,温柔的面具因这一举动生动不少:”我想在拍卖会的最后宣布你的身份,怎么样?”
宋浔南早就发现会场上有不少是当初落井下石的公司,能猜出江骁的用意,多少是为了震慑。
“拿我当吉祥物?”他舔唇笑了下,“我是不是该收点利息?”
江骁做了个随意的动作:“浔南有什么请求,都可以说出来,只要能满足的江纳都会满足。”
宋浔南看着他,直接说:“江纳可以技术入股吧?不知道我的水平,在贵公司眼中能值多少股份?”
江骁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却并不好对付,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江纳的股份,沉吟片刻:“这个我需要跟父亲商量下,目前做不了主。”
“哦,这样啊,”宋浔南拉长尾音,语调上扬,“还需要考虑一下,看来江纳的诚意多少有所欠缺。”
江骁苦笑,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只好放低姿态:“这个我真的无法做主,并非是不想给。恰好父亲就在楼上的休息室休息,我可以将浔南的意思代为转达,一切还要看父亲的决定。”
宋浔南闻言往二楼看了眼,他就说刚才为什么总觉得楼上有视线在看自己:“那江总去帮我问问。”
诚然一副主导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