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妃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道:“妾来时在门口见了大殿下,听说已跪了九日,说如果君上不肯答应,他就是跪死在此处也不起身。这……大殿下若有个好歹,传出去难免遭人议论君上不慈。莫不如饶了寒郡首便是,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嘛?”
她此言一出,果然楚临雍立刻皱眉:“君令已下,他若想跪,便让他跪死在那儿!前朝大事,岂能受他相胁。”
魏妃低头道:“君上教训的是,是妾唐突了。”
她心下大定,深知此次寒江再无幸免之理。楚江宁一跪九日,决心不凡,她还真怕君上被动摇。
魏妃志得意满的走了。
她走后,楚临雍翻着手上的书简,吩咐道:“去叫那孽子进来。”
身旁随侍的高总管默然无言。
君上,说好的任凭他跪死呢?说好的前朝大事绝不受他相胁呢?
这话说完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呢。
高总管得令去请人。
不多时进来了,神色讷讷。
“禀君上……那个,人走了。”
楚临雍抬头看他。
高总管也看他。
二人四目相对。
“走了……是……什么意思?”
“禀君上,下奴去时江宁殿下已经不在了。据说刚走不久,应该是实在受不了跪痛,回寝宫……歇息去了。”
好家伙!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帝君差点失言:“他……他不是自称不答应他就不起来吗?”
跪了九天,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
饶是高总管深宫浸淫多年,也难以琢磨透这位殿下的心思,只能揣测道:“额……也许是……跪痛难忍吧?”
“……”
姚尘宫。
楚江宁倚在榻上,一脸余庆,对给自己上药的侍女如萦道:“好险!父君差一点就要答应放人了,本殿见魏颜出来时一脸得色,这女人时常干些弄巧成拙的蠢事,而算算日子,也到了父君极限,于是我当机立断立刻走了。还好走得快,我走的时候都能隐约看见高总管的帽尖了。”
如萦大惑不解:“君上放了寒郡首,不正是我们所愿吗?”
楚江宁叹了口气,哑声道:“暗炼魔阵,残害一千八百八十八名无辜生人,让他们受尽灵魂焚烧之苦,永不得入轮回。此等恶行,难道不该死吗?父君不想杀他,但碍于民怨滔天,怕徇私有损他圣君形象,正等着我来求情给他个台阶放人呢?拿我做筏子,这锅我可不背。”最主要的是……不能拿他做筏子。
“那殿下您还跪求九日,平白受这罪作甚?”
楚江宁义正言辞:“舅舅为恶,不得不死是一回事。我为舅舅求情又是另一回事,此乃身为晚辈应尽之义。”
这……还真是她家殿下的秉性啊。
如萦手上动作更加麻利了几分,叹息道:“殿下您还真是喜欢做这种完全没有用处的面子功夫呢……等等,这是怎么弄的?”
膝盖上是久跪的瘀伤,在往上,裤腿下却是密密麻麻的红斑,有的甚至都已化脓溃烂。
楚江宁面不改色:“小伤而已。”
如萦又急又气:“什么小伤,是魏颜?还是景华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殿下,难道你就这么忍了吗?”
楚江宁微微一笑:“你被蝼蚁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
“这……难道不应该咬回去吗?”
“应该。本殿的罪岂可白受?但不是现在,也不必太过在乎。等时机到了,顺手除了便是。现下在父君眼皮子底下搞动作,多年经营岂不露出马脚。”
如萦听了,只能勉强按下满腹愤懑之心,一边小心翼翼的上药,一边问道:“那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那就要看父君想做什么了?”
楚江宁药还没上完,景华宫就来了名青衣侍者。
“殿下,君上传召。”
如萦现在见到这帮景华宫的走狗就来气,手中的药盒“啪”的一声差点没甩到侍者脸上。
“我们殿下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想怎样!”
青衣侍者一动不动,任凭药盒跌落于地,面上笑容不改:“殿下,这可是‘君上’传召。”
他在“君上”二字上着重语气,意在警告“不可妄加议论啊!”
“好。”楚江宁挣扎着起身“我随你们去。”
“殿下。”如萦不满道:“药还没上完呢?”
楚江宁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脸,温声道:“回来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