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是一部预算不怎么高,所有投资商加起来也只有文酌煜一个人的小成本电影,甚至于开机这天都没有媒体过来采访,岑忘年导演还是按部就班的准备了开机仪式,还准备了猪头和水果,带着全剧组的演员兢兢业业地上香拜神,然后才开机。
为了确保开机顺利,一般剧组开机后的第一场戏都会安排的比较简单,最好可以一条过,也是讨个吉利。
《绣生》剧组的第一场戏就是绣生父子因为理念不合爆发争吵的戏份。
这是一场室内戏,道具组一早就置好了棚景。一间明亮宽敞的书房,正对着窗户摆着一张台式的绣架。绣架有三足,高二尺七寸,通体红木所制,是一个民国时期的老物件。
这也是岑忘年导演得知预算不差钱以后,特地让道具组在旧货市场倒腾来的。不仅是这张绣架,屋子里所有跟刺绣有关的摆件和绣品都是岑忘年辛辛苦苦淘换来的,其中有好几副挂在墙上需要特写的绣品,甚至还是岑忘年的父亲当年呕心沥血之作。
已经裱装好的绣品用玻璃架子罩着,摆放在靠墙贴着的多宝阁上,整个书房装点的古色古香。
文酌煜已经换上了戏服画好了妆,正坐在台式绣架前,心浮气躁的练习针法。
扮演绣生父亲的老演员也是文酌煜的熟人——《慢步乡间路》时有过一次合作的老戏骨松白。
松白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岑忘年的作品,后来又凭借岑忘年导演的另外一部作品斩获了最佳男配角,虽然那只是国外一个非常小众的电影节——不关心影视行业的观众可能连那个电影节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不管怎么说,岑忘年导演对松白都有提携之恩。如今岑忘年导演想请松白来担任电影的男二号,松白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更不要说松白对文酌煜的演技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很想知道,能让顾熙槐那样骄傲的天之骄子都为之折服,还能让素有严厉之称的陈栩生导演都交口称赞的演技,到底会好到什么程度。
所以今天跟文酌煜的第一场戏,松白也是打足了精神来的。
“你看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你练习乱针绣法,不是让你乱绣!”绣生父亲痛心疾首的骂道:“……还有这里,要从上一针的入针处出针,一点一点的往前滚,要注意出针和入针都是在同一个针孔,这样针脚才能细密平整,你怎么毛毛躁躁的,一点静不下心来……”
听着父亲在耳边永无休止的唠唠叨叨,刚刚跟同学吵过一架的绣生终于爆发了:“有什么用?”
绣生父亲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天天守在家里绣这些破玩意有什么用!”绣生鼓足勇气,大声喊道:“是能赚钱还是能出名?你绣的好也没见你发大财,还不是要我妈开面馆养活全家。你天天窝在家里就知道弄这些针头线脑,也不管外面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他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嘴长在他们身上,谁也管不了。”绣生父亲紧皱眉头:“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心浮气躁,连这么基本的针法都绣不好了?”
绣生父亲想说绣生的性子太浮躁,还需要磨炼。却没想到绣生忽然恼了:“他们说咱们苏家的男人都不是男人,一个个比女人还娘娘腔。”
绣生父亲脸色一沉:“那是他们没素质。你何必跟那些没素质的人置气?”
“我不是置气,我觉得他们说的很对!”绣生强忍着怒火,憋气的说道:“我是个男人,我不想成天鼓捣这些针头线脑,不想被人嘲笑是娘娘腔,不想学什么刺绣。爸,我不学了行吗?”
“胡闹!”绣生父亲脸色一沉:“你是咱们苏家第九代传人,咱们家的手艺只有你能继承下去。你要是不学,那咱们家的传承不就断了吗——”
“那就断了呗!这又是什么好东西?我早就不想学了!如果不是天天学刺绣,我会被他们嘲笑吗?你天天只想着传承,想着让我学习这屁用没有的玩意儿,怎么就不想想我?我说过不想学了!”绣生越说越气,竟然踹了绣架一脚,三足的绣架被踹的倒向一旁,重重倒地的声响仿佛有一只鼓槌重重敲在了绣生父亲的心上。
“你干什么?”绣生父亲立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了绣架,仔细检查过后,回头就给了绣生一巴掌:“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学好刺绣必须先学会做人。你就这么对待——”
话没说完,就见绣生忽然爆发了。
“我说过我不想学了!”绣生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双眼赤红的转过身,开始疯狂打砸书房里的绣架绣绷,将绣生父亲引以为傲的作品从多宝阁上一扫而落,甚至抄起剪刀将绣绷上的半成品划破,仿佛魔怔一般说道:“什么破东西!不学了!不要了!全都毁了!”
绣生在父亲惊愕的目光中将书房砸了个彻彻底底,然后将手中的半块绣品砸到父亲的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报复神情,恶意满满的说道:“抱着你的破烂儿自己过吧!我受够了。我可不想跟你一样,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些破烂东西上。到最后也变成一个被人指着脊梁骨骂都不当回事,只敢对着自己儿子甩巴掌的窝囊废。”
被自己的儿子当面骂成窝囊废,绣生父亲的脸色忽然煞白,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忽然发疯的儿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