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在想,若是他们夫妻并不恩爱,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就有机会?
若自己是顾之恒,那该多好,这样的一条路,他一样能走的平坦……
宁安的第一场秋雨来的很晚,淅淅沥沥的雨丝让宁安变得清冷,萧萧落叶被秋风席卷而下,街头一时苍凉无比。
这时候周珏的生辰都过了,裴宁已经到了生产的日子,一切都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
隋愿这天发放完岁例后,赶忙收拾东西去王府,一路上看到东西两卫的军士匆忙走动,似是有事发生。
她找到柴发,“这是怎么回事?”
柴发叹了口气,面带不忍,“哎,夫人,已经有流民过来了,这仗是真的打起来了。”
隋愿闻言愣愣的,流民?
她从小到大,乞丐也见过,但从未见过流民,即便是上辈子,她也只是听说,因为她不需要知道,只用等在府里,等顾之恒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这才刚开始,就已经有流民过来,周瑾他们这是打到哪里了?
不过她来不及去管什么流民,匆匆上了马车,冒雨往王府去。
裴宁一早就发动了,只不过孩子迟迟出不来。
隋愿到的时候,裴宁正被迫满屋子的转悠,脸色发白,杨氏在一边陪着,满脸担忧。
“裴姐姐,裴姐姐,你还好么?”
裴宁点点头,喘了口气才开口,“我还好,外头怎么样?”
隋愿连忙点头:“很好,宁安一切都好,珏儿现在和明静明睿正玩着呢。”
裴宁松了口气,周瑾不在,她怕吓到孩子,就早早让周珏去隋愿家里了。
“多亏有你们……”
三人还说了会儿话,到了真正要生的时候,才发现胎位有些不正。
隋愿和杨氏一直握着裴宁的手,三人手心都被汗濡湿,手心发黏。
隋愿以为自己会慌乱无比,可这一刻她脑子里清醒得很,“裴姐姐,你别怕,一定会没事的,外头很好,世子会胜利,你以后也不会再受苦……”
裴宁苦笑起来,“你别安慰我了,阿愿,若是,若是我有事……”
隋愿一把捂住她的嘴,眼泪簌簌而下,她真的怕死了,上辈子裴宁没有这个孩子的,这辈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她也不知道。
“没有的事,不许胡说。”她转头看向产婆,“快,愣着干吗?胎位到底扶正了没有?”
此时泗水胡同里,周珏第一次没有理会顾明静。
周珏趴在窗前,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看着雨丝连绵,树叶上汇聚着一滴一滴的水,等落下后,又再积蓄下一滴,周而复始,似是没有疲倦。
“我娘肯定是要生了。”
顾明静一愣,“裴婶婶要生妹妹了吗?”
她连忙拉着周珏,“走,腿哥哥,咱们去看看。”
周珏却摇头,将她拉了回来,“娘不希望我在,我得听话,不然她会担心的。”
顾明静不懂,着急的跳脚:“不行,我娘说,生孩子可恐怖了,要人陪的,不然心里可难受,我娘生弟弟的时候,我爹爹不在,可难受了。”
周珏对这还真没了解过,闻言也有些着急,“那咱们回去看看,不行,我回去就行,你乖乖在家呆着。”
顾明静杏眼一瞪:“不行,我也要去,我要去保护你们。”
周珏来不及跟她争论,干脆拉着她一起走。
此时产房里乱糟糟的,被遮起的窗子里透出雾蒙蒙的光,女人的惨叫声一直嚷到了天黑,直到掌灯过后好一会,才终于摆脱。
隋愿看着那个红彤彤像老鼠的孩子,一下子脚软在了榻边,扶着床沿,看到昏迷脱力的裴宁,不由大哭抹泪。
“不生了,不生了,以后谁都不要生了,呜呜呜呜……”
杨氏也是满头大汗,和隋愿坐在一起,浑身脱力。
而窗外,是越发绵密的秋雨和更为清冷的夜晚。
此时的周瑾,正看着面前的大火,满脸凝重,火光倒映着众人的脸,明灭不定,都有些垂头丧气。
顾之恒纵马过来,语调十分沉重,“世子,粮仓都被浇了石漆,水浇不灭,救不下来的。”
周瑾握着缰绳的手,顿时一紧,望向顾之恒的面色有些沉重,眼里映着火光,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
“这就是你的妇人之仁?”
他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浊气,“对不住,我心绪不太对。”
顾之恒摇了摇头,“世子,是属下办事不力。”
一边的几位指挥使见状都连忙分说起来,本来这种事就难控制,不能只怪一个人。
顾庭山见状,想起顾之恒往日对他的宽和,有心想解释一句,却被王韬拦住了。
他有些不解,低声道:“为什么世子要责怪顾镇抚使?”
王韬也有些不明,他双目凝重地看着周瑾,还有一言不发的顾之恒,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脱束缚,犹如脱缰的野马在狂奔。
顾之恒如今不是小山村的泥腿子了,他心里十分明白,火起之时,他不慎与世子先后发令,而将士们下意识听的,是他的命令。
他只能一言不发,不能也不敢再说话,双方其实都知道为何,但谁都没有戳穿。
阿愿曾拿着兵书敲他的头,跟他反复地说过,这是大忌,大忌!
即便他再得宠信,可有些分寸,该守还是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