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奚棠听见有人来了,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扎进薛玉衡的怀里,薛玉衡只感觉锁骨处微微有些湿,很快就看见奚棠红的几乎能冒出水汽的耳尖。
薛玉衡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触感柔软似软玉,让人爱不释手。
“别怕。”
他低声道。
薛玉镜推着轮椅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像利剑般直直穿透空气,落在奚棠身上,似乎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薛玉镜的表情有些恍惚,语调却刻意装作淡然,对薛玉衡道:
“许医生来了。”
两人独处时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被破坏,薛玉衡不悦地转头,对上薛玉衡寸步不让的眼神,拳头忍不住紧了又松,目光沉沉。
“医生?”
奚棠耳尖动了动,从薛玉衡怀里探出头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明显刚刚哭过,嗓音微微沙哑,疑惑道:“你生病了?”
“没有。”
薛玉衡隐晦地扫了薛玉镜一眼,为不可察地皱眉,下意识觉得薛玉镜此举是故意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含糊解释道:“不是,是远方的一个表哥,职业是医生,恰好来我们家做客而已。”
“......”
跟着薛玉镜走进来的许捻脚步一顿,透亮的眼镜片反射出一丝狐疑的光,不由地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薛玉衡失散多年的表哥?!
奚棠凝眉看着他,又看了看许捻,眼睛有些酸涩,歪着头眨眨眼,看样子也不知信没信。
“你先替我接待一下,我和我哥谈点事。”薛玉衡摸了摸他的头发,见奚棠不太愿意的模样,又补了一句:“我过一小时就回来了,你乖乖的,待会给你买全套画具好不好?”
语气哄小孩似的。
薛玉衡怕奚棠不愿意,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神一顺不顺地盯着奚棠,似乎是怕自己的言行再刺激道对方,故而不愿意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反应。
奚棠笑了笑,抬头见许捻的模样,再结合薛玉衡紧张的反应,早将许捻的身份猜出七八分。他不愿让薛玉衡为难,颔首道:“你去吧。”
薛玉衡这才松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见薛玉镜还在原地,有些不爽,警告性地碰了碰薛玉镜的胳膊:“大哥,看什么呢,我们出去吧。”
薛玉镜蓦然回神,“嗯”了一声,推着轮椅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看了奚棠一眼,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奚棠没有注意到薛玉镜的反应,反而对许捻十分感兴趣,故意问道:“你是远方表哥?”
“当然不是。”许捻温和地在奚棠身边坐下,眼睛直直地看向奚棠,单刀直入率先表明了身份:“我是心理医生。”
奚棠眼神一滞,纵然他已经猜到,真正直面的时候还是有些接受困难。
他抿着唇避开许捻的眼神,道:“你想问我什么?”
“不要紧张,随便聊聊。”许捻笑了:“不是审问。”
奚棠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正想客套地说些什么,许捻观察着他的反应,突然对着他说:“不想笑可以不用笑。”
许捻看着他,认真道:“你有痛苦的权利。”
“也有表达痛苦的权利。”
奚棠一怔,将这两句话在心中默念片刻,瞬间心跳如擂鼓,喉结不住上下滚动。
他的舌尖缓缓扫过牙齿,语速缓慢的像未开封的刃,半晌才抬头道:“真的吗?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可以。”许捻笃定道,“我会帮你。”
话音刚落,两人就像博弈般安静地注视着,墙上的秒钟滴答走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相信你。”十分钟后,奚棠抿了抿唇,艰涩地开口。
许捻微微一笑,他知道,奚棠与其说是相信他,不如说是相信站在他身后的薛玉衡。
一小时后,许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薛玉衡坐在客厅,拿着小刀皱着眉在削着什么东西,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刻痕,一根上好的紫檀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他不信邪,又换了一根,败家的模样看的薛玉镜眉心直跳。
“玉衡。”许捻叫了他一声,薛玉衡转过头,见是他出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紧张问道:“许医生,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可能是重度抑郁症,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需要确诊还需要长期观察。”许捻推了推眼镜,眸底沉沉。
“重度抑郁症?”薛玉衡一怔,有些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明明记得,上辈子奚棠根本没有重度抑郁症症,怎么会这样?
薛玉衡指尖深深地掐进掌心,眼中寒光一片:“许医生,希望你不要对自己的医术太过自信。”
言下之意就是对许捻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生为医者,接受的质疑多了去了,许捻此刻竟然破天荒地笑了起来,片刻后表情又恢复平静,看上去寸步不让:“我不会拿患者的疾病开玩笑。”
薛玉镜推着轮椅走了过来,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冷静开口道:“阿衡,相信许医生的判断。”
“奚棠的病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今天就先到这吧。许医生,我送你。”
许捻轻轻地扫过薛玉镜平静的面庞,眼底暗藏着些许缱绻温柔,无可无不可地抬脚走了出去。
薛玉镜紧紧地跟在他后头,在许捻踏出薛宅的那一刻,突然叫住了他:“许医生。”
许捻回头,用鼻音温柔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薛玉镜直觉自己问出的问题必定会遭到许捻的拒绝,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刚刚奚棠有没有和你说,他的父亲叫做奚酒?”
许捻静静地看着薛玉镜略带纠结的面孔,半晌蓦然笑出声:“薛玉镜,看来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将你治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这个人已经死了。”
“.......”薛玉镜颤抖的指尖一顿,像是被戳破了心事,又像是不愿意接受事实般,低下头默然无言。
许捻心底有一种恶毒的畅快,他一边又一遍地和薛玉镜强调奚酒已经死了,表面却一派温和,眉眼弯弯,弯下腰慢慢凑近薛玉镜,旁若无人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蛊惑道:“病人的信息不允许透露。”
“但是没关系。阿镜,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薛玉镜狼狈地别过脸,躲过许捻的触碰,无声中透着些许抗拒。许捻的唇在他白净的脸上擦过,眼神愈加幽深,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忽地钳制住薛玉镜的下巴,逼得对方不得不看向他,眸中一片暗沉,声音愈加深沉冷厉: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他早就死了,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