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言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又或者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而产生了幻觉。
然而一直到他也坐上了那超长的豪华的餐桌,他的“噩梦”还是没有醒过来。
……反而更可怕了。
近些日子各位女仆装妹子已经撤离了柳总裁的日常。她好歹不用再在各位的围观下吃饭。黑鹤也非常识时务地退出餐厅,这个时候便只剩下三个人。
沈奕言正在的压抑着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波动,拉开椅子坐下,尽力做到礼数周全,眼睛却始终停留在他哥身上;而让他心神复杂的沈奕辰正一心一意为柳总服务;至于柳竹安……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没办法,毕竟昨晚上都说好了,最后柳竹安是不是要继续收留沈奕辰,是要看他的表现的。
所以沈奕辰才打了鸡血一样,一大早就占据了厨房。
别的不讲,柳竹安食物上的喜好,他算是最清楚的那一个。先别管昨晚也没睡好的他哪里来的精神头,反正他是真的觉得柳总特别好伺候。
柳总裁非常非常接地气,她喜欢吃中餐,早餐更是偏好所谓的传统,对味道有喜好但是舌头一点都不刁。
——嗯,她喜欢的味道就是沈某人的手艺。
于是沈奕辰一早上忙忙碌碌做了好多种类,量倒是不多,但也足够几个人吃的。沈奕言进来的时候他正给柳总剥鸭蛋呢,对自家弟弟只是笑了一下,看着他抖三抖,再滚给他一个青色蛋壳的咸鸭蛋。
……这话说给沈奕言他肯定不信。那鸭蛋还是沈奕辰自己腌的来着。
餐桌上的沈奕言一声不吭,看着鸭蛋就快魂魄出窍。
他干巴巴地在往嘴里送白粥,尝不出什么味道,味道也根本不重要。
他瞪着满桌子沈奕辰的手艺,筷子都不敢伸向别的地方,就心甘情愿地与白粥缠缠绵绵到天涯。
……哦,白粥也是我哥熬的。
沈奕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表现。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各种乱码一样的弹幕,看着柳竹安和沈奕辰就糟心,看着这琳琅满目一小桌子,更是糟心;而柳总裁也几乎不出声,满桌子上都是沈奕言记忆中沉默寡言的大哥在叨叨叨。
“粥有没有凉?”
“土豆丝我没有加辣油,再添点?”
“咸蛋黄我剥好了。”
“现磨的豆浆还有,再来一杯?”
被叨叨叨的柳竹安:“……”
她深呼吸:“能正常点吗?”
沈奕辰笑脸一僵:“……我不正常吗?”
昨晚一夜没睡的不止弟弟沈奕言一个,哥哥沈奕辰也是。他倒不是因为弟弟找来了而心里没底,他完全是被驼鹿碾压了。
沈奕辰比柳霸总大一年,某种意义上和柳霸总是一样的,反正在感情生活上是一片空白。他对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他习惯了做父母的完美作品,反正到时候父亲会张罗,他只要听话答应下来就好。
这也是曾经的他一贯的认知打算。
但人算不如天算。那时候无趣的沈奕辰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认识柳竹安啊!
就算他之前认识了柳竹安……他也没想过会……会……会产生一些原本循规蹈矩的他不该产生的念头。
比如说,和“他”在一起。
或者说,他其实是反应迟钝了的。他可能早就产生过念头,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沉寂了下来,直到昨天的催化才破土发芽。
他一宿都没想好应该怎么办,各种“方法念头”触及“柳竹安”这个名字全都没了胆子,顿时退缩起来。
我喜欢“他”。
原来我是真的喜欢柳竹安。
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要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他是迟钝了点,但他不是傻。如果非要说一个喜欢的理由,那大约就是“他是柳竹安”吧。
可是……柳竹安呢?柳竹安会怎么想呢?
那个白自恋什么的,好像侧面证明了柳竹安还是喜欢女孩儿的。
那我怎么办?
我总不能假装——
还是算了,不适合我,放弃这条路吧。
沈奕辰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毕竟他想了又想,不说柳竹安会不会愿意转道喜欢男性,反正他要是敢对柳竹安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怕是可能直接变成“山有木兮木有枝,不如先断你的枝。”
他怕死。
所以他觉得他的表现很正常啊!特别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柳竹安:“……闭嘴。坐下吃你的。”
沈奕辰:“哦。”
他拉开椅子,坐在了柳竹安左侧的位置上。先是把自己那杯现磨豆浆给喝光了,然后才抬头看被他差点被遗忘了的弟弟。
沈奕辰冲他灿烂一笑:“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啊。”
沈奕言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不需要!
不……
我觉得我需要速效救心丸。
沈奕言之前已经有了预感,也稍微见识到了“真相”,但真的到现在才真的死心。
沈奕辰失忆了。他是真正正正地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然的话,打死沈奕言他都不信他哥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啊!
他大脑放空,直到早餐过后,几个人转移到了庄园的凉亭里。
树荫下的凉亭还算风凉。
沈奕言感受着微风吹过脸颊,甚至吹动微微的砂石砸在他脸上,些微的触痛唤回了他的理智。
凉亭的桌上摆着茶具,氤氲的水汽从小小的茶盏中飘散。
沈奕言呼吸,再呼吸,深呼吸。
他认认真真地望着沈奕辰,好像要把此刻他的模样认真地镌刻在记忆之中。
沈奕言:“你是我哥哥,亲生的不能再亲的那种。如果你还是怀疑的话,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沈奕辰保持微笑,没说话。
沈奕言继续道:“你失踪了两年。两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传来的消息是,在我们确定绑匪消息之前,你已经遇害。我一直不相信,但是爸爸好像是看过什么,所以相信你死了。我有找过你,只是……直到现在,亲眼见到你了,才确认你还在。”
沈奕辰还是没说话。
他看着他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的弟弟咬着牙,认真地对他讲:
“哥,回家吧。”
回家吧。
“家”这个字是真的好,可是他真的有家吗?
那个空荡荡的,没有人会回去的家?父母始终在一起,住在外面各种宾馆各处房产里;弟弟有朋友,他在外读书,宁愿和朋友在一起,也根本不愿意回家。那里仿佛永远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重复着童年时期日复一日无望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