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想想,每次都被人请,宋书华只会比普通人加倍地难为情和伤自尊。
但陆明臣那时在感情方面也青涩直愣,忍不住想在对方面前彰显自己。宋书华是老板的儿子,经济方面自然富裕。他以为那话是觉得他收入不多,是种同情的体贴,留下一句“那就算了吧”就走了。
过了两天等他想清楚宋书华也是男人,希望两人能够平等相处的道理时,却因为第一回跟人冷战,不知道怎么下这个台阶。
一个周六的下午,那天没有晚班。刚下班,陆明臣正换衣服打算先去澡堂洗澡,同一个屋的张经理进来对他挤眉弄眼的:“小老板找你呢,在门口。”
“小老板?”
“宋书华啊,你不是天天和他裹一块儿?”
过了好些年,陆明臣仍然记得当时那种拨云见日的雀跃心情。
“老陆啊,我是不明白,你跟老板这软蛋儿子套啥近乎,我看他爹离退休还早呢……”
他三两下套上衣服,推开挡道儿的张经理,三步作两步跨出门去。
宋书华就在门边站着,手里拎着个包。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眼睛都往他身上招呼,看得他拘谨又慌张。
两人对上眼,他就把目光移开了,不等陆明臣说话,他别扭地小声道:“把外套穿上吧,外边很冷。”
陆明臣又回去穿了外套。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职工宿舍楼,出了西院大门,出了厂区。
空气干冷,呵气成雾,公路两边是未化开的积雪。
宋书华在前边带路,陆明臣跟在身后,也不问做什么,也不问去哪儿,就跟着他走。
经过小半年,他头发长长了些,陆明臣盯着他发梢微卷的短发,亦步亦趋中,心也跟着缱绻起来。
走了十多分钟,两人来到一片野湖边上。
宋书华按倒湖边干枯的茅草,让陆明臣坐下,跟着他也坐下来。这才把手里拎着的棉布包打开,里头是个大保温壶。宋书华把壶盖揭下来当碗,让陆明臣捧着,便往里倒。
冬天的湖边空旷无人,结冰的湖面没有水鸟,也没有风。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股蔓延开的鸡汤香气。气味分子遇到这么冷的空气也凝结了,那股香来得猛烈浓郁,成了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
跟着宋书华又从怀里掏出一双筷子和两个馒头,食堂供应那种,个大而实在。他拿了一个给陆明臣,又把另一个塞回怀里:“快吃吧,一会儿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