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从没见过这样的许匀舟,慌乱,恐惧,迷茫,不知所措,甚至是绝望。
许匀舟双手交错在一起,不停地来回揉搓,像是以此来降低内心的恐惧。
像是落水的人急需找一个支撑点却找不到的恐慌。
更像是惧怕黑夜被迫闭上眼睛不敢往前走一步的孩童。
这样的他宁远从来没见过,哪怕当时自己窥探到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时,许匀舟的脸上也是只有愤怒和无助。
“许匀舟。”宁远喊他,伸手将他的手分开,然后紧紧握住,“许匀舟没事的,你看我在呢。”
此刻除了不停地安慰许匀舟,宁远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称呼的背后,是失去了我所有dú • lì做人的自由。”不磕绊,许匀舟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后,他仰起头,紧闭双眼,长舒一口气。
总算说出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宁远已经猜出来了大半部分,他没有说话,依旧持续着刚才的动作。
那句话就像是卡主许匀舟的一个关卡,关卡过了,后面也就容易了。
“我的父母控制欲很强。我小时候的理念就是要是考不到第一,那我就是差生,就要遭受我父母的冷眼相对,嘲讽,尽管那时候我才不到十岁,哪个孩子不想自己的父母能够喜欢自己。”许匀舟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当时想,只要我考到第一名。爸妈会不会就会对我好,但我考到第一名后,我才发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桌子上“嗡嗡”响的风扇。
此刻两个人的五感更加敏感。
尽管许匀舟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那细小的因为难以控制情绪导致声音的变化,宁远还是捕捉到了。
许匀舟的声音在轻微颤抖,即使他在假装笑着。
“从那之后,我要是有一次考试不是第一名,就会被他们骂,被他们关在黑房子里,房间里空间很小。”许匀舟说着环视了一下现在的屋子,“大概也就只有这里的四分之一,刚好够放得下一张单人床的空间,那里没有灯,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将外界所有的声音全部隔绝起来,我不知道白天黑夜,小的时候害怕,就抱着双腿蜷缩在墙角,哭着喊着,嗓子喊哑了,最后发不出声音了,依旧没有人来救我,等我出去后,我才知道我被关了三天。”
“你没跟他们谈过吗?”宁远问。
“没用的。”许匀舟摇摇头,“他们只会说,你上次可以考第一说明你能做到,但是你这次没考第一,那肯定是你自己不努力的后果,贪玩了,偷懒了,那就该受到惩罚。”
妈的!
宁远想爆粗口!
这是什么奇葩父母!
有心吗?
宁远现在气得肝疼,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但是没想到许匀舟比他还惨。
自己怎么说还在乡下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
许匀舟这…
“从那之后…”许匀舟继续说道,“我考不了第一,就会这样,然后我就拼命考第一,每天压缩自己睡觉的时间,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我都拿来刷题,还好我爸妈一般只关注期末成绩,我努力让自己每一次期末都拿到第一,只是我没想到新的磨难又来了,我爸妈开始拿分数说事,哪怕我这次考了第一,他们也会说你这次分数怎么比上次低了多少分多少分,我如果说每次试卷难度不一样,就会被他们骂找借口,不长进,不过幸好,只要我是第一,就不会被关进小黑屋,那被骂两句也没啥。”
“来宜城二中也是他们的想法,我第一次提了要求,我说我想住校,我很庆幸他们同意了,在学校这两年,可能是我长这么大睡得最好的时候,你知道吗?”许匀舟说着突然抬起手来,指着前方的监控。
“就这个监控,在我原先的房间里,有三个,其中一个正对我床,两个对着我房间的每一角,从我记事起,它们就存在了,我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可能半夜正睡着觉,都会听到房间里突然有人说,许匀舟起来把被子盖好,许匀舟不准以这个睡姿睡觉等,他们连我睡觉都要监视,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睡好过。就是这段时间,你那次问我是不是没睡好,我岂止是没睡好,因为被学校抓到,我爸妈加大了对我的监管,休息不够,外界压力过大,我这次成绩,还能拿到第二,我都感觉不可思议。”
宁远想,如果是自己在这种环境下,会怎么样?
是否能像许匀舟这样?
几乎都不用想,宁远都觉得不能。
如果不是许匀舟自己提起,谁又能想到,表面上万人瞩目的学霸,竟然过得是这种生活。
宁远敬佩的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许匀舟每天都笑得出来,甚至还有精力跟别人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