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搓了搓手指,眼神有些空,突然道:“我闺女比他还小点儿……”
他站着,我坐着。
我抬头看他,或许情境迥然相异,这张脸也和我初见时大有不同。面孔疲惫,神情却相当复杂,像是痛苦,又像是茫然,情绪糅在一起,很难辨明。
本能的,我没开口打破沉默,直到司机的手机发出响动。
是闹钟。
他呆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把响声按掉。他单手捂着眼睛,随后重重抹了一下:“那行,我家里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好。”我想站起来,但腿有点软,就只坐在原地。
司机走出两步,我叹了口气,想到刚刚在五菱车后备箱看到的炭推,又开口叫住。
“赵先生。”
他顿住。
“……可能是我误会了,但还是要多说一句,您见谅。”我迟疑一瞬,还是说出口:“父母无权处分子女的生命,自我了结也不是最优解。请务必三思。”
三只麻雀正围着花园绕圈。
他僵立许久,才继续向前。
我看着他,直到背影和五菱面包车都消失在视线尽头。
一早上刺激得堪比詹姆斯邦德。
我长舒一口气,背靠长椅椅背,仰着头。
日光苍白又无情,温度不高却刺眼。我用手遮住干涩的眼睛,神经明明绷紧,大脑却混沌。
时间是抽象的单位,体感很难度量。
也许过了很久,又可能只是几个呼吸,我闭上眼睛,将将陷入浅眠,放任微弱的耳鸣挤占感官。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贴近。
肾上腺素回到常态,我反应迟缓。还没来及睁眼,就被迎面扼住命脉。
我张着嘴,艰难地喘了两口气,耳后皮肤这时候才觉出刺痛,只能抬起右手抓住卡在我脖子上的手。
太熟悉的手感——每条青筋我都认识。
我艰难睁开眼,缺氧感并不强烈,但足以让我流出眼泪,熟悉的中后调将嗅觉唤醒,紧接就看清裴雁来的脸。
“裴…咳咳…裴……”我想叫他的名字,可嗓子太干,只能发出干咳。
“到了医院为什么不联系我?”在我的视野中,裴雁来面容沉静又美好,但我却清楚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失态。他低声笑,声音很轻:“知道么?看到车被撞成那样,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是想解释的。
但也没法解释。
是我有错在先,确实忘记及时联络。换位思考,我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脖子上的手与其说在予我折磨,不如说在求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