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攀的目光越过对方,戏谑道:“你哥等不及了,还不去照顾一下你的宝贝哥哥。”
麦宝珈没说什么,伸出手,拂了一下潭攀散落的刘海。潭攀本能地退避,觉得嘴里的怪味更浓了。
“小珈......”
不知何时,麦士钰爬了过来,他移动的姿势像一条蠕虫,低等而丑陋,这让潭攀感到不适,只能艰难地别开视线。
麦宝珈俯下身,打横抱起他哥,瞥了一眼潭攀说:“那就不送你了,出去帮我关好大门。”
潭攀盯着他俩看了许久,脸色晦暗不明,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随着咣当闭门声,脚步声也越来越模糊,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兄弟俩。
麦宝珈只觉得脖间一紧,垂下眼睛,发现他哥的一只手正不轻不重掐着他的喉部。
“不能只有我吗?”麦士钰执着而绝望地问。
麦宝珈闭了闭眼,觉得眼前出现一片火光,在燃烧的烈焰里,他们所有人的身躯都在惊惧地乱窜呼喊,最后缓缓倒下,噼里啪啦地被烧成一团焦炭。
他渐渐感到呼吸困难。
麦士钰只不过情绪上来,想吓唬一下弟弟,没想到弟弟的脸色愈发难看,颤颤巍巍的要死掉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小珈,”麦士钰慌神地撤掉手,掌心移到弟弟的脸颊,讨好似地轻抚,“没事吧,哥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有点生气,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没事。”麦宝珈终于掀开唇缝,吐出两个字。
他将麦士钰放到沙发上,麦士钰抓着他,让他重心不稳,差点压到身下孱弱的人儿。麦士钰的双臂缠上来,锁住他的背,胸膛挺到他的胸膛,滚烫得像夏天。
“小珈,不要再走了,”麦士钰说,“你走了,我就跟死了没俩样。”
麦宝珈没有动弹,只觉得氧气稀薄,彷佛陷入漆黑沼泽,哥哥化成了泥,争先恐后地要填充他空虚的肉体。
“是啊,我们都死了。”麦宝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哥,我们死了后,把骨灰洒进金河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变成养分,再也不用被浪费了。”
麦士钰僵硬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弟弟。
金河,是他们曾经住过别墅旁的一条人工河。在很小的时候,兄弟俩经常在河边玩耍,夏天绵长而炙热,晒得皮肤火辣辣的疼,河水冲刷着他们的小腿,阳光洒在河面,波光粼粼,他握着弟弟的小手,内心充盈着单纯的快乐。
“你在说什么?”麦士钰的语气弱了下去,“不要瞎说,小珈......”
他动了一下,下身却触到了某个坚硬的部位。他明白,那是弟弟身体内悄无声息的欲望,在暗暗抬头,同时,痛苦也在壮大,比情欲更壮烈,压迫得人几乎错乱。
“哥。”麦宝珈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出的热息像夏日蒸腾的气流,“会有人愿意把我们的骨灰洒到金河吗?到时候还能拜托谁呢......”
麦士钰感到一阵苦涩,心脏又麻痹地疼起来。
屋内在这一刻格外寂静,屋外下着鹅毛大雪,他们交叠躯体,被困囿在一张老旧的沙发上,伤心欲绝。
兄弟俩是有积蓄的,毕竟家世摆在那儿,即使母亲入狱,但留下的家产算是富足。但宝珈去美国花了许多钱,士钰后续的治疗也需要大量钱财投入,他们花钱逐渐不像高中那般大手大脚。麦宝珈提前在哥大修够学分,回到国内大学继续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偶尔得了空闲,便会去游乐园兼职,穿着厚重人偶服逗人开心或者发传单。他希望把自己完全遮起来,不让人发觉在人偶之下,只有行将就木的灵魂。麦士钰为他担心,同他因为打工争吵过,最终败下阵来。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他哥身边,那种窒息几乎将他溺死。可他又不能真的摆脱他哥,每每看见他哥垂泪或者歉意的表情,便瞬间懊恼,可怜起这样的哥哥。
他哥无数次强调,他只有他了。可这何尝不是,他们只有彼此呢。
潭攀只来了那么一次,如果真得按照他说的,只待一周,那么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麦宝珈犹豫多次,最终没忍住,还是找来潭攀家里。他明白这种驱使是本能,他本来打算要走另一条道,可意志力没能战胜软弱,他一步一步背道而驰,奔向苍白的死路。
潭攀亲自开的门,看见他时只愣了一秒,表情并没有特别的触动。
屋内传来一阵幽香,是越季的蔷薇芬芳,和他第一次来这时的味道如出一辙。这味道,萦绕覆盖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尾随着潭攀漂洋过海。他们在纽约那会儿,每当他拥住他时,总能闻到这种若有似无的香。他明白,这也可能是某种幻觉。潭攀的信息素味道很清淡,像带着盐的海风,只有这花香铭刻,让他不堪其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