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映照出了他模糊的人影。峥河抿了抿唇,取出靴中匕首,指尖在刀刃的背面轻轻一划,一道细细的血线浮现在了皮肤上。
峥河把血液挤出一滴,让它坠落在了镜面上,随即把指头含进嘴里止血,有些紧张地看着镜面。
血液滴落到镜面时,竟奇异地荡起了一圈涟漪,刚才还坚硬冰冷的镜面,仿佛成了一泊湖水。在峥河的注视下,那滴血越来越稀薄,缓慢地、均匀地融进了铜镜中,镜面开始动荡了起来。
当镜中的波纹完全停止后,峥河的眼睛睁得很大。
怎么……会这样?
暮色四合,云影暗沉,野鸟自林中腾飞而上。
峥河抱着宁婧让他带的法器,满腹心事地往清静峰下走去,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一幕。在把血滴融合后,那镜面波动了许久,可最终映照出来的,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峥河以为是法器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原地等了许久,最终,白雾散去,镜子的光芒却骤然黯淡下去,重新变回了一面普通的铜镜。
法器映出的前世,和使用者的道行高低无关。哪怕结果再不贴合,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出现。
为什么他的结果会是一片空白?难道说……他根本没有前世?还是说,前世的痕迹被刻意掩盖了?
峥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不安中。
走到了半山峰时,从另一条山道上走下了几个嬉笑着的少年,恰好与峥河狭路相逢。
如果没有记错,这几个人都去了别的门当弟子。其中,峥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当初老是找他麻烦的三个胖子之一,元禄。
当初自己最想去的二门没去成,反而是这个讨厌的穷酸小子被陆轻雪带走了。直到现在,元禄还在记恨这件事,怎么看峥河就怎么不顺眼,遂不客气道:“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峥河看了他们一眼,置若罔闻,擦身而过。
元禄拦在了他面前:“跟你说话呢,怎么急着走?你拿着的东西,不会是偷的吧?”
峥河冷冷地看着他,道:“让开。”
少年间的冲突来得很突然。往往在只言片语间,就会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峥河已经不记得是谁先揪住对方衣襟的了,只记得元禄推搡他、两人一同摔倒的时候,自己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还手或是躲避,而是把宁婧让他带的法器,藏进衣襟里保护好。
旁边的草丛底下是虚的,掩盖了一座倾斜的砂砾土坡。在众人的惊呼下,两人猝不及防一同踏空,齐齐滚了下去。
金光宗同门间禁止私斗,两个不同的门的弟子私下斗殴,更是严重触犯了教规。
不论是谁先动手的,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惩戒。围观者同罪。
峥河与其余几人,分别被关在了金光宗的戒室中。这期间,宁婧仿佛消失了一样,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
被关了半个月,隔壁房间断断续续传来痛苦的shen • yin声,那是其余人挨了鞭子后的证明。而对峥河的惩戒,却一直没有落下。
一个清早,几个人终于被放了出去。挨了惩戒的人伤势未愈,都是被抬着回去的。
开门的人数着人数,等了一会儿,峥河才在最后走了出来。
冬雪初融,作为这里唯一没有挨罚的人,峥河的脸色却白得吓人,和雪水有得一拼。
立于冬阳下,峥河看着自己的拳头,轻声道:“我没有事,是不是因为陆师姐替我挨了惩戒?她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因为受伤不能下床?”
与其说是在提问,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事实。
开门的人是个哑巴,想了想,只能“啊啊”地做手势,肯定了峥河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