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安第一次吃香火,醉香反应严重,业务又不怎么熟练,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在季昭然面前冒烟就已经很费力了,还要硬着头皮编姻缘。
那冯讯还在他耳边叨唠着呢,说得还是那种话,当着正主的面,多影响他发挥呀。
编的不认真、不美满还不行。
季昭然不满意——
“再说一遍,他怎么给你算的姻缘?”
宁稚安:“……”
“季老师,您是不是拿我当许愿池了。”宁稚安欲哭无泪,被季昭然问得都神情恍惚了:“姻缘哪有这么算的,人家大师也就给我算一次呀!”
许愿池这个词,用的就很有灵性。
“许愿池?”季昭然笑了,在唇齿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嗓音放轻,意味不明地重复道:“我把你的姻缘当许愿池?”
季昭然的语气太微妙了,听得宁稚安心里直打鼓。
他自己是个荣誉阴间人,听什么都像阴间话。以为季昭然其实撞破了自己跟管大师见不得人的经历,直等他自投罗网呢。
宁稚安心里没底,脑袋都眩晕了,稀里糊涂想得全都是季昭然知道真相以后,大声唾骂自己轻浮,浪荡!
荣誉阴间人怎么配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宿!
微风拂过香樟树,树叶轻摇摆动。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宁稚安的见不得人的心理活动。
季昭然挑了挑眉,目光漫然地欣赏宁稚安精彩的面部表情。
宁稚安思来想去也摸不准季昭然的想法,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宁稚安咬了咬牙,恶向胆边生,当场表演出一脸怒容:“季老师,我认为您根本不是想问姻缘,而是在难为我!”为了显得自己委屈,他还凑到季昭然跟前,勾着眼尾质问:“我错了什么吗!啊?”
以往宁稚安跟季昭然说话的时候,虽然态度亲昵,但也带着一股谨小慎微的劲儿。
现在宁稚安这么一发脾气,季昭然竟然觉得特别可爱。
甚至想再招惹招惹他,看看这小东西被欺负得狠了会是什么反应。
季昭然忍笑,正准备继续让宁稚安给自己许愿,就见他猛地后退一步——
宁稚安朝着季昭然深深鞠了一躬:“我哪里做错了,您说,我都改。”
那语气,恭谨到气人。
季昭然:“……”
*
两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寿宴已近尾声。
宁稚安看了看失业小明星浮夸辣眼的金像,百感交集。
又看了看满脸喜色的冯讯,神色复杂。
说您什么好!
说您思想前卫,您在家里烧香许愿;说您封建古董,您还向一阴间人许愿,让俩男的在一块!?
包办婚姻也不带这样的吧!?
路过失业小明星金像的时候,宁稚安轻轻擦掉了金像上落着的一点灰白香沫,目光疼爱怜悯。
宁稚安在心里轻轻地说:他为难你了吧?
你的痛,我都懂。
……
寿宴的尾声,到了跟寿星合影的环节。
杀青在即,为了帮《云起鹤唳》剧组造势,冯讯特地要求跟剧组演员们一起照张相,好发到微博上去。
冯讯在圈里颇有名望,又是备受观众尊重的老戏骨,他喜欢剧组的演员们,在某一方面来说,也是对这部剧的一个肯定。
一般这种情况,拍照都要按着番位来,谁是男一、谁是女一,都要在位置里站得明明白白的,但是今天是寿星过生日,寿星喜欢谁,谁就离寿星近点。
演员们陆续凑到寿星这里,脸上都带着笑。
冯讯朝宁稚安招了招手,示意让他站在自己身边。
宁稚安感念冯讯的好意,从善如流地站了过去。
周唯鱼这个总导演,十分心安理得的站到了宁稚安旁边,为表总导演的亲切与和谐,胳膊还搭上了宁稚安的肩膀。
宁稚安其实不是很喜欢跟人有肢体触碰,他下意识想躲开。
这个神情被季昭然敏锐的捕捉到,他拍了下周唯鱼的手:“你手放下,起开这儿。”
冯讯更是夸张地把季昭然跟周唯鱼掉了个,把季昭然安排到了宁稚安旁边。
宁稚安:……当着这么多人呢,您好歹收敛一些呀!
周唯鱼:???
周唯鱼委屈,以往都是演员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主动到他这里合影。
现在他舔着脸跑小宁边上,还被嫌弃了。
总导演的地位,已经低成这样了吗?
“大家再凑一凑,边上的人有点拍不到。姿态亲密一点,表现出我们剧组的良好人文氛围!”
刘满江一发话,人群自觉地密集起来,宁稚安跟季昭然也不可避免地肩贴着肩。
有些挤,男演员们勾肩搭背。
宁稚安的另一边是男四角色的扮演者,为表亲近,显得关系很好的样子,他笑嘻嘻的也想搭上宁稚安的肩,却被季昭然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灯光交织交错,耳边喧闹噪杂。
倏而,宁稚安肩头一沉。
季昭然姿态自然地轻轻揽住了他,不过分生疏,但也不刻意亲密,动作很绅士。像是优雅的猫科动物,把人圈进了自己的地盘,不再让外人惦记。
宁稚安侧头一看,见到了一只很优越的手。骨节清晰而分明,手指修长,冷白色的皮肤上,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意识到这是谁的手以后,宁稚安这两天有点敏感的神经又被拨弄了一下,一瞬间又想站军姿了。
季昭然揽住宁稚安,本来是为了不再让乱七八糟的人碰他,隔着薄薄的衣料,却忽然感觉宁稚安似乎有些僵硬。
灯光不均匀的落在季昭然俊美而锋利的眉眼间,他忽然抿了抿唇。
“是不喜欢我这样吗?”季昭然侧头问他,优越的下颌线牵动着侧颈的肌肉,清冽的气息敲打宁稚安耳畔。
季昭然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因为很近的距离,又轻轻刺了下宁稚安的耳朵。
见宁稚安没有回答,季昭然以为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话。
季昭然舌尖抵了抵牙齿,修长的指骨有力的收紧,又缓缓展开。
他手臂抬起,准备松开——
指尖忽然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一触即分,像小猫对主人彬彬有礼的触碰。
“没,没不喜欢。”
宁稚安耳朵有些热,舔了舔嘴唇,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烧了假香,要不然怎么血压都高了,都怪冯讯!
宁稚安带着自己也想不清楚的情绪解释:“我就是有点紧张。”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我不习惯。”
但是不讨厌的,宁稚安在心里小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