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每动一下,那铁链就会磨着他的脖颈,磨出红痕,磨破皮,磨出血,与他的血肉融在一起。
青琅却很喜欢这种痛感,这让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凤宁的半颗心脏还在,凤宁还在。
这似乎无边无际的沙漠也只不过走了上千个日日夜夜就走到了底。
前方出现了绿洲,也出现了湖。
青琅俯身喝水,却透过洁净的湖,看清了自己狼狈疲倦的模样。
他被晒得很黑,脸上也晒破了皮,原本光洁亮丽的魔角,如今变得黯淡十分,像是农夫手中的铁具。
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色彩,破败褴褛。
于是他便放纵自己稍停了片刻,踏入那个湖里,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湖水将他洗净,带走了他伤口上的血渍,也带走了身上的污泥。
这片干净的,柔软的湖水带给了他片刻的安宁,好像是凤宁在拥抱他。
可心中的安宁很快又滋生出了负罪感,那些情绪如藤蔓一样将他包裹缠绕,让他无法呼吸。
安宁?
……他怎么安宁?!
凤宁仍躺在棺中,他怎能安宁?
他又猛地睁开眼来,离开了这片水,湿淋淋地咳着血,脚步踉跄地朝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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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不知道天命神君长什么模样,凤宁见过天命神君,可青琅从未问过他。
倒也不是没想问过。
凤宁被他锁在密室的时候,密室被开了两个窟窿的时候,他们二人难得融洽的时候,青琅也会偶尔,偶尔想要问问凤凰,问问三千年前那个天命神君的预言。
可他从未开过口,因为那个时候,他只要一想到凤凰,就嫉恨得心尖发颤。
如今,青琅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高山丘壑,摸了摸自己被鹰凿了个窟窿的肩膀,又想起了凤宁。
凤宁曾用了一千年才寻到了天命神君,身体虚弱得差点被鹰啄食。
他现在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是凤宁曾经走过的路,他如今遭的每一个罪,都是凤宁曾经遭过的罪。
他不过走了五百年,可凤宁走了一千年。
他找天命神君是为了复活凤宁,凤宁找天命神君是为了复活凤凰。
青琅现在一点儿都不会嫉妒凤凰了,真的。
即便凤宁曾经爱过凤凰,可如今爱的人是他,凤宁思念了他五百年,还为他生出了半颗心,如今又为他而死……他哪里还有脸去拈酸吃醋,同一个几万年前的凤凰计较。
他只是心疼凤宁。
心疼凤宁等凤凰等得那样苦,心疼凤宁找天命神君找地那样累,也心疼凤宁到死都没有等到凤凰。
青琅想,如果凤宁活过来了,凤凰也复活了,他甚至不介意三个人一起生活。
……
好吧,还是有一点点介意的。
如果凤凰一直是凤凰,不会化成人形掺和到他和凤宁中间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可以权当自己和凤宁养了个灵宠。
青琅这样想着,竟也难得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可是笑容又很快散去了。
他静静地看着前方,在心里说:
只要凤宁能活,让他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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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又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珠石子一样,落到人身上,砸得人生疼。
青琅仰头在雨中站了一会,又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了。
“你不避雨吗?”有个声音忽然喊道。
青琅没转头也没回话,继续往前走了。
那人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打着伞跑到他面前:“雨下得好大,你不避雨吗?旁边就有能避雨的山洞。”
青琅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