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盯着江泽洲,一时间,眼神复杂。
原本是心疼的,只是他话一出口,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迟疑一秒,孟宁问:“你是在撒娇吗?”
夏日夜风拂浪。
呼吸触碰都似点燃火花。
江泽洲黑漆漆的眼锁在孟宁身上,神情也被高温融化了似的,不复往日的疏冷,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来,“这应该不是撒娇。”
孟宁:“那是什么?”
江泽洲:“是抱怨。”
此话一出,愧疚感油然而生。
孟宁双唇翕动,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江泽洲捏了捏她的脸,“好了,逗你玩儿的,还真往心里去了?”
“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孟宁说,“我工作太忙了。”
“我的工作也很忙,最近也没怎么待在家,你不也是知道的?”
虽然不在一座城市,但一人每天都会联系,除却工作时间,手机不离手。
多半聊些没营养的话题,中间掺杂些关于工作的内容。事无巨细,都会分享,孟宁也知道江泽洲这阵子老往江城跑,到具体去江城干什么,她没细问。
“我下周也要去江城。”孟宁冷不防说,“要回家了哎。”
孟宁父母都是江城人,巧合的是,江泽洲的母亲也是江城人,“正好我休息一阵儿,陪你回江城,顺便,有时间的话,和我外婆见见面?”
“啊?”
猝不及防的见家长环节又来了。
忡楞间。
江泽洲拦下一辆出租车,先把孟宁塞进去,然后自己坐进车里。
出租车师傅在前询问:“去哪里咯,帅哥?”一口流畅的塑料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地域特色。
江泽洲替孟宁回答:“君悦。”
得到回复的司机立马导航,驱车前往酒店。
过半晌,孟宁问他:“又要见家长了吗?”
江泽洲抚慰她:“只是吃个饭。上周去江城应酬,恰好遇到了外婆,她见我和沈明枝待一块儿,以为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孟宁转过头:“你怎么会和枝枝在一块儿的?”
有的事情,江泽洲还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孟宁。两侧路灯光影穿梭,江泽洲的脸隐在明暗变幻之间,略显清冷,“工作遇到了。”
“你们俩……”
沈明枝的工作太特殊了。
她每天宅家写书,怎么可能会和江泽洲有交集?而且这件事情诡异的一点是,沈明枝没有对此透露过半分。孟宁和沈明枝的联系不如她和江泽洲的频繁,但好歹每周都会说上几句话的,可是沈明枝就连去江城这件事儿,都没告诉过孟宁。
许是猜到她内心想法,江泽洲说了意味不明晰,但能轻而易举说服孟宁的原因:“我应酬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同样在应酬的沈明枝。”
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会脑补一场男友出轨闺蜜的大戏。
但孟宁和沈明枝之间的关系太紧密了,紧密到无法分割。孟宁对沈明枝是无条件信任的,相信沈明枝永远都不会做背叛她的事。
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
孟宁懒得胡思乱想,拨弄着怀里的鲜花,闲声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枝枝怎么大老远跑去江城,她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不太清楚。”江泽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向来一流,他不想再提这事儿。难得和孟宁见面,他只想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至于其他人,都不重要。
出租车不比自家车,宽敞干净。
出租车里一股异味,后视镜里时不时会撞上一双好奇打量的眸光。
以至于江泽洲动作都分外小心,手伸至孟宁后腰,紧搂住,头微低,唇蹭着她耳廓,黯声道,“住的酒店环境怎么样?”
话里的暗示太明显,孟宁清了清嗓子,拒绝意味也很明显:“我们住的是标间,双人房。”
“……”
一切旖旎幻想被车厢冷气打的七零八碎。
酒店位于市中心,周末夜晚,堵车严重。
一个红绿灯愣是等了十分钟,司机说:“要不你们下车吧,前边儿还得堵半小时,你们走过去,直走再往右转,五分钟就到。”
“嗯,谢谢您,师傅。”孟宁礼貌道谢。
下了车,孟宁和江泽洲沿路走过去。
夜晚的城市街头,路上行人成群结伴,孟宁走几步,突然说,“江泽洲,我抱着花。”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江泽洲摸不着头脑。
孟宁:“那你呢?”
江泽洲:“什么?”
孟宁:“你不抱我吗?”
她的视线辗转,流连在路边等斑马线绿灯的一对情侣身上,男人的手始终搭在女人的腰上,时不时低头说话,姿势亲昵。
江泽洲了然,可又极其恶劣地说:“那样很热。”
“……”
“我不热。”
“我热,乖,到酒店再搂你。”
“……哦。”
于是孟宁把失落藏在胸腔里,咽下难过情绪。往前走几步,腰上陡然一重,孟宁仰头,正对上江泽洲疏冷的侧脸线条。
江泽洲始终看路,用余光看她,“宝宝。”
孟宁:“哎?”
江泽洲:“好好看路,别摔了。”
孟宁:“哦,但是你不是在看路吗?”
对此,江泽洲眉峰上挑,“嗯,你说得对。”
有一个人看路就行,剩下的一个人,看对方。
五分钟后,到君悦酒店外。
早在孟宁入住酒店的第一天,江泽洲就知道她住这儿,因此,来之前特意订了房间。他一下飞机,先来酒店把行李放下,继而才打车去音乐厅接孟宁。
甫一进酒店,孟宁把花塞进江泽洲怀里,不等他开口,先声夺人:“我去给你开个房。”
江泽洲赶忙拉住她,“不用。”
孟宁瞪大眼:“那你住哪儿啊?总不能真和我睡吧,我还有个同事一块儿呢。”
江泽洲无奈,想解释,结果孟宁拧眉,仰头看他,认真提问:“我们两个人睡的话,开大床房还是标间啊?”
江泽洲安静一秒,“我们两个人睡?”
孟宁:“对啊。”
江泽洲:“你不和你同事睡吗?”
孟宁淡声:“不了,你都过来了,感觉还是得陪陪你。”
孟宁说这话时一脸云淡风轻,又一脸天经地义。
说罢,她转身,欲往前台走,仍旧被江泽洲拉回怀里,“骗你的,我来之前就已经开好房了,行李都在房间里。”
就这么被江泽洲一路带进电梯里,直达六十八楼的套房。
会客厅的沙发旁,放了个银灰色的行李箱,上面搭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孟宁撇了撇嘴,抱怨,“你是不是觉得逗我很有意思?”
江泽洲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她,之后,才拧开自己的,凉水过喉,冒火的嗓舒服多了,“确实挺有意思的。”
孟宁面无表情:“无聊。”
江泽洲:“有趣。”
四目相对。
孟宁笑出来,“无聊死了。”
江泽洲揉了揉她的头发,“休息够了,就去楼下拿行李。”
孟宁舔了舔唇上沾着的水珠,语气平静:“我一个人下去拿,还是你陪我下去?”
江泽洲:“当然是我陪你。”
孟宁:“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我的行李不重,我一个人拿得动。”
听出她话里的抵触,江泽洲大概能猜到——和男朋友开房,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是私底下的东西,没有人会大摇大摆地当着同事的面,说自己要和男朋友开房。孟宁作为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儿,还是会害羞,不好意思的。
江泽洲没强求,顺从她:“那我在这里等你。”
孟宁松了口气,很快坐电梯下去。
好在同住一屋的同事去外面吃夜宵了,还没回来,省去面上的尴尬环节,手机里的告知信息却是不能少的。要不然她突然消失,会引起大家的恐慌。
孟宁给她发了条消息,我朋友过来了,我就不和你睡啦。
还是不好意思,说是男朋友。
同事回了个“ok”,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这就是最常见且最纯粹的同事关系,永远保持礼貌疏离的距离,不多问不细究。
夏天的衣服薄又轻,十几件衣服堆在箱子里,也没有很重。孟宁收拾好后,提着行李箱到电梯间,一转身,就看到了电梯间站着的江泽洲。
没想到江泽洲会出现在这里,孟宁愣了好几秒。
“你不是在楼上吗?”
江泽洲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按下电梯上行按键,语气自然,“怕你东西太多,提不动。”
孟宁弯着眼:“哦。”
江泽洲空着的那只手,伸至半空,五指摊开。
孟宁眨了眨眼:“怎么了?”
江泽洲眼梢轻抬,不言不语,只是盯着手心。
好几秒的工夫。
孟宁恍然,伸手,和他十指紧扣。
套房有两个淋浴间。
孟宁在卧室里面的淋浴间洗澡,江泽洲在外面洗。
男人洗澡就是简单的冲个澡,最多加个洗头的环境。相对而言,女人要做的事太多。卸妆、洗面奶洗脸,洗完脸后,敷面膜,躺在浴缸里泡澡,等面膜时间到后,冲澡。然后,打开各种瓶瓶罐罐,擦脸擦身子。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