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左胸口贴着纱布。
池长风走上前,轻轻掀开医用胶带:“才缝了十针?”
弹琴的人不为所动,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移动,你很难相信如此纤弱的女性弹出这样有力的音乐。
她的穿着吊带白裙,鎏金的卷发像植物的藤蔓一样下垂,裹住纤薄的后背。
池长风走过去,帮她翻了一页琴谱:“下次扎准一点。”
琴声戛然而止。
女人抬头看他,笑着说:“我会的。”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细纹,饱满的胶原蛋白同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池长风知道,这绝不是时光对她偏爱,而是每日六位数金钱的力量。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母亲艾莉娜对衰老的恐惧植入骨髓,想尽一切办法来抵抗时间。
城堡里一年四季维持不变的60%湿度,含氧量更高的过滤空气,人体最舒适的二十三摄氏度,精确到秒的日程表,因为恐惧阳光带来的皱纹,她甚至十多年来没怎么出过门。
“小风,好久没见,露娜也很想你。”
她抬抬手,一条莹白的巨蟒沿着三角钢琴腿爬上来。
池长风低头亲吻了一下巨蟒的脸颊。
他看到露娜的肚子圆鼓鼓的:“吃了什么?”
艾莉娜笑着摸上去,白皙的手背甚至和蛇的鳞片不相上下:“一只大猫咪。”
“怪不得一刀就让他躺床上了。”池长风顿悟。
他爸从来是都是壮如牛马,大雪天配冬泳,最爱伏特加和雪茄。
艾莉娜单手探亲配乐,边弹边念诗:“爱是燃烧而看不见的火,是疼痛而感觉不到的伤,是不能满足的满足……”
池长风接上:“爱是比深爱更深的不爱。”
“咦?”艾莉娜惊讶地问,“有喜欢的人了?”
“算是吧。”池长风站到挑高的彩绘玻璃窗下。
不算,是一往情深,是爱而不自知。
池长风打开一道窗户缝,艾莉娜连忙拿着毯子裹住自己的脸:“关上!”
他看着榕树大道的叶子掉得干干净净,枝丫上均匀得裹了一层厚厚的糖霜,不自觉地笑了。
艾莉娜不再制止小儿子关窗。
她纡尊降贵地走过去:“有烟吗?”
池长风从兜里掏出一盒细支女士香烟:“没拿火机。”
艾莉娜白了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香薰火柴,叼着烟,一手握着纸盒,一手干脆地一划,橘黄的火苗在寒风里摇摇欲坠,顺着洁白的木杆往上窜。
母子二人伸手呵护这一点火苗,两个人头碰头,点燃了香烟,场面甚至有点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