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迟清行把车开到罗宅,确认罗雨姝进了家门,掉转车头,在夜色里继续往梁霖所住的酒店开去。
一路上,梁霖都没怎么说话。
换作其他人,在车里维持沉默正常不过,但梁霖一向性格活跃、喜好交谈,此刻的缄默不语,便显得格外奇怪。
车开到市中心一个十字路口,拥挤的车流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等红灯的时候,梁霖把肩膀往后一靠,低声说:“上个月,老头子查出肝癌复发,医生让我们做好准备。”
迟清行神色一静,看向坐在旁边的好友,正色道:“把你爸接到联盟州来,我给他找最好的医疗团队。”
“来不及了,”梁霖摇摇头,“而且他也不想离开堪支。”
“那我找个专家团队去堪支。”
“也没必要,”梁霖的神色透出一丝倦乏,“他那个人,一辈子都认为自己是强者,让他苟延残喘,吊在病床上续命,不如一枪崩了他来得痛快。”
他说着一扯嘴角,“算了,随他吧。”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连鸣喇叭,不耐烦地催促了他们好几声。迟清行收回目光,握住方向盘往前开车,没有再多言。
离酒店不到两公里距离的路,挪动了将近半小时,才终于把车停进酒店停车场。
梁霖每次来M市,都固定住这家酒店,以往迟清行送他,一般只送到停车场。但今晚,他开门下车,伴随梁霖一起走进酒店。
梁霖直接按下电梯顶层,“走,陪我去喝一杯。”
他之所以每次都选择这里,就是因为喜欢顶层的全景酒吧。轻柔舒缓的蓝调音乐里,从巨幅落地窗,可以俯瞰M市延伸至连绵山脉的繁华夜景。
梁霖一边喝酒一边想,当年的自己,化名成林亮的时候,是怎么跟迟清行成为朋友的?
高一刚入学的他,还没怎么发育,个头矮小、麻杆身材,成绩不好,体质也不行,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次体育课跑八百米,他刚跑完一圈,就累得趴倒在地,向老师哀求说身体不适,请求休息。
他没想到的是,那天他父亲梁震来了学校,带着墨镜默默站在操场外,目睹了他逃课的全程。
梁霖告完假后,跑到天台,吹着下午的暖风,正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眼睛刚闭上,身体就被人猛地捏住脖子提了起来。
“我梁震怎么生出你这样废物!”
“啪啪”脆响,梁震提溜他衣领,左右开弓,狠狠甩了他两个巴掌。他面颊火辣辣的疼,父亲的突然出现与勃然大怒,令他打心底涌起强烈的恐惧,抱头缩在地上,任其拳打脚踢、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