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十三岁再次遇到对方。长高了的少年朝他走来,问他会不会国际象棋。他会的,但他回答不会,一再拒绝说,我太笨了,学也学不来。
他还想起十五岁的高中入学典礼。他带着一年级新生的忐忑分班落座,前排的女同学激动议论:“他来了!”“真的是他!”“他在哪个班?”
他朝女同学议论的方向,瞳孔里毫无征兆映入比十三岁更加高挑、也愈发俊美的男生。男生对其他同学纷纷投落到他脸上的视线不理不睬,带着一种夺目的冷峻,一言不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最后,他想起数月之前的一些事情。他从卫生间的隔间找到他,洗掉他满脸泪水;把他从堪支带回联盟州,又帮他找到林安云,陪他熬过痛苦的治疗;还有,当他被情欲绑架时……
谢存突然一脚踩空,身躯下坠,短促喘息一声,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大眼睛。
睡衣被冷汗浸透。
他感到自己如实验室的标本,泡进福尔马林溶液,弥漫沉沉死气。
即使他一直竭力否认、一直不肯承认,但此时此刻,置身与自己独处的空间,他浑身发抖、骨头疼痛地明白着一个事实。
与很多很多人的爱慕相比,他的情感,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与很多人不同,他是乐透中奖的幸运儿,被告知超级大奖就在那里,等他前往兑换。
他亲手扔掉了可兑头奖的彩票。
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听见原本并未上锁的门,在身后遥遥关闭。
谢存的思绪戛然中止。
窗户洒入的浅淡月光下,谢存静坐床头,黑得寂静的眼眸,盯着手中白色的药瓶。
里面有他彻底结束治疗后,剩下的最后一颗药。
原本,他以为这颗药会成为一段经历封存的句点,却没想到,它还有新的用处。
每次服下这种药物,大概四小时后,药效起来,他的身体一定会出现高热症状,持续一天,继而消退。
谢存拿起床头柜的水杯,倒出最后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默默仰头吞服。
航班上午十点起飞,需经过十四个小时漫长飞行,才能抵达顾政所在的热带国度。
每天七点半,谢存会准时下楼吃饭,但是今天,快八点了,谢存仍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