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手里的奶茶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下午回了趟家。”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爸妈家。”
“在附属医院附近,其实离榕树街不远,晚上打车回来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还等了两个红灯。”谢时遇说。
“但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快五年没回去过了。”
仲廷没说话,但谢时遇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着他。
他想起了下午见到的父母,和他在厨房做晚饭时身后父母频频投来的目光,又想到刚才见到的人,觉得自己怎么会因为那么个玩意而多年吝啬于给自己的父母一句问候。
只这么一动念头,心酸和愧疚就开始疯狂累积。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把起伏的心绪压下去,而后轻出一口气,说:“刚才那人叫周瀚,沙市人。我过去几年没回过榕市,其中有两年,是在沙市过的年。”
谢时遇知道,他这么说仲廷能明白。他需要给自己和对方都留出余地,无论仲廷听到之后是什么态度,他如果不想表现出来,装作听不懂就好了。
“准确来说是沙市下面一个县里,过年的时候比市里热闹很多,小孩子们在街上乱跑,到处都是爆竹碎屑,”谢时遇回忆道,“三十、初一、初二,鞭炮声没有停过。”
“那里的年轻人普遍成家早,生了孩子就是长辈,没成家的被赶去和小孩子们玩,他们在一旁看热闹。”
谢时遇说:“我是单身,又是孩子堆里最年长的那个,每次放挂鞭,其他人让我去,小孩子们就推着我上。”
那些小孩子有的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自家哥哥/叔叔/舅舅的一个普通同学,还有些应该是听大人说过什么,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近乎天真的恶意,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芒刺在背。
他皱了皱眉,忽视掉因脑海中上浮的记忆而产生的不适,继续回忆。
“我妈在附属医院上班,小时候她过年加班,我去医院找她的时候,在急诊看见过放炮被炸断手指的人。”谢时遇说,“断指放在那里的时候,你一时间根本意识不到那是什么,你看到手掌的骨头露出来,血肉模糊,第一反应会是再看一眼,然后你就会看到……”
“好了。”仲廷开口打断他,“别想了。”
谢时遇转过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我提前说过这件事,但……”他没说下去。
“总而言之,小孩子们让我去点炮,我推脱很多次,总有几次推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点。”他回过头看着远处的花坛,“上去的时候周围围着一群小孩,我让他们站远些,他们不干,反而争着抢着往前凑;但等到真的弯下腰去点火的时候,周围早已经没有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到屋檐下,正捂着耳朵和大人们站在一起,看我身后噼里啪啦的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