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抬眼看向后视镜,高江北本来蹙起的眉头似乎突然舒展开了,这电话大概率是韩医生打来的。
果然,高江北接起来的第一句是:“要下班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轻响,韩檀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地说:“高老板,我好想你啊……”
高江北今晚喝得有点多,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他应完才意识到韩檀的状态好像不太对,联想起这几天韩檀偶尔的抱怨,忍不住问:“怎么了?又是那个比赛的事?”
韩医生今天差一点就在手术室发了脾气。
元旦之后,三院两年一度的职业技能比赛又被提上日程。
这个比赛是韩振主抓业务那几年正经办起来的,他修改了之前的比赛规则,增加了难度,最重要的是,把比赛的结果和当年的职称评定挂钩,每个科室的前两名都能在晋升时加分。
比赛当然和韩檀没什么关系,可他手下主治和住院医全都报名参赛了,每天除了跟韩檀查房手术,其它时间全都泡在示教室做准备。韩医生找不到人就算了,家属也找不到管床的大夫,最后一窝蜂都跑来韩医生这里。
本来临近年关,医院的气氛就比平时紧张,韩檀正常工作之余还被这些琐事占用精力,他不好说什么,但心情已经很糟糕了。
晚上手术时,韩医生像往常一样,一边做,一边聊天似的向助手提问。前面问到的都是手术相关,助手答得还可以,可当韩医生问到病人病史的时候,那位主治却突然卡壳了。
上台前不背病历是韩檀最不能忍的失误,他几乎瞬间就黑了脸,一整个晚上除了必要的指示和交流,他没再多说一个字。
以往每次做完手术,韩医生总会认真地对所有人道谢,向大家鞠躬说“辛苦了”,但他今天什么都没说,关灯后马上就离开了手术室。
“是我不对,”韩檀靠在楼梯栏杆上抽烟,嗓子哑得厉害,“手术室还有那么多医生护士,人家也没犯错,我不应该就这么走了,但我当时是真的忍不住,再多待一秒我可能就要骂人了。”
“……不生气了,”高江北喝了酒,语速比平时更慢,他顿了顿,又跟了句,“不是你的错,不要生气了。”
不止是因为这个,其实韩檀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在生气,但他说不出口。
繁杂琐碎的工作,不专心的同事,难以沟通的病人家属,这些的确都令人烦躁。在至今为止的新一年里,韩檀没有一天不在加班,他全部的时间都被工作占据,生活中所有好的坏的冷的热的他都无暇感受。
而他和高江北的合同很快就要到期了。
这场雪下完还有下一场,这部电影没看到还有下一部,这顿饭局没来得及参加以后也还有机会,可是这六个月过完,那就是真的过完了。
距离那个没能看成烟花的晚上过去了快十天,韩檀只在周日挤出时间和高江北吃了一顿午饭。那天天气不太好,韩檀吃得急急忙忙,吃完饭刚走到停车场,还没来得及和高江北接个吻,说两句腻腻歪歪的情话,电话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