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床,凌落穿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耳朵靠在门边听了听。除了很轻微的水流声,什么都没听到。
他推开门,被里面的光刺了眼睛,下意识揉了揉,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浴室里的情况。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进耳朵,凌落费力睁开眼,见祝珩正背对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大理石洗手台。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在干什么?”
祝珩还穿着衬衫,两只袖子紧扣着,袖口附近却满是水渍。他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洗了洗,回避着凌落的视线,温声说:“没事儿,我……上厕所。你要上吗?我马上洗好了。”
凌落还有些困,没想太多,“嗯”了一声,走进去。
祝珩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道细微的气流,莫名地,他觉得alpha身上原本的味道淡了许多。
从浴室出来,祝珩早在床上躺好了。他躺回去,翻身对着背对他的祝珩,从背后环住祝珩的腰,把脸贴在alpha背上。
只听alpha呼吸一滞,转过身来,顺势让凌落缩进自己怀里。他们彼此依偎着,凌落闻着祝珩身上很淡的香味,揪着他衬衫的衣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凌落的疑心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直到半月之后,夏日到来,蝉鸣阵阵。恰逢周末,林乐单独约他出去吃饭,祝珩突然提出要一起去。
“你去什么?”凌落觉得好笑,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旁人,就只是吃饭,不要担心,啊。”
祝珩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最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听话地站在门口目送他开车远去。
不料林乐那头半路出了点事,打来电话,订好的计划暂时取消。
凌落脾气温温柔柔,把车停在路边,问清来龙去脉,叮嘱林乐注意安全之后便决定回家陪祝珩。
他刚想提前给祝珩打电话,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关了机。他也不着急,离家不远,干脆发动车子直接回去。
凌落万万没想到,他会撞见祝珩自残。
他停好车子进了家门,空调的凉气驱散了夏日的暑热,只不过平日里阳光温暖的客厅和厨房空无一人,只有卧室有些许的动静。
他笑,怎么趁我出门偷懒。
于是beta静悄悄接近卧室,开了门,却没见人。正对着的浴室门口半掩着,有些许的水声,他靠近,眼前的情景让他一瞬间遍体生寒。
只见alpha依旧一身纯白衬衫,背对他直接瘫坐在地板上,半倚在洗手台边,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刀一刀,毫无犹豫地往自己胳膊上划。
他显然下了十分的力道,对自己狠到了极点。他似乎没有痛觉,刀口处皮开肉绽,依稀可见森白的骨头,皮肉从里面翻出来,鲜血不断疯狂涌出。艳红的血肉模糊一片,伤口周围还有一些斑驳的陈年疤痕。
洗手台的水龙头开着,不断哗哗流水。镜中反射出他的脸,苍白的脸色,湿发分散在两鬓,鲜血染红了他前面的衬衫,但他浑然不觉,只紧抿嘴唇,表情麻木而空洞,一直盯着手上的伤口,眼神是狠辣的决绝。
这不是祝珩第一次自残。
他们和好的事实让他欣喜若狂,但祝珩心知,虽然表面上和好了,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不管他如何努力,哪怕身体的距离再深入也始终戳不破那层障壁。
他们亲吻,他们zuò • ài,他们在床上相拥而眠,但祝珩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恐慌着,总是感觉有把剑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吊着,悬在他头顶之上。
zuò • ài时凌落习惯性的转身后入,完事之后下意识掏出的那颗糖果,尽管他事后调查过,那颗糖果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自责。
面对凌落,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尽量让自己无微不至,做尽了自己一切可以做的事情,掏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他太害怕了,怕自己有哪点做的不够好,怕凌落后悔原谅自己,怕自己一觉醒来凌落又消失不见。
他开始焦虑,心惊胆战,整夜整夜的失眠,睁着眼能一直到天亮。他去找那位阔别许久的心理医生咨询,但效果聊胜于无。
他开始反思、谴责,怨恨甚至是痛恨当时的自己。他有时会想:如果当初的我没有做那么多错事,他和凌落的现在是不是会很幸福?
那把剑还是掉了下来。
再次拿起刀,狠狠割下。随着胳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被划开,祝珩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排解的舒畅感。
肉体的剧痛让精神不那么分裂,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安抚了体内的躁动因子,他舒服地叹息,仿佛只有惩戒自己的身体,才让良心不那么遭受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