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绵知道那就是他,那只手不止一次的摸过他的头发,他真的很爱干净,永远把指甲修剪得干净,如果不是真的不开心,也绝对不会碰烟这种东西。可是它现在已经泛白,没有血色,冷冰冰的搁置在那里。
林绵张着嘴,呼出来的气体变成一团雾,这里风好大,他们怎么能把郁司放在那里呢,多冷啊,为什么不抢救一下就确认死亡,他不信啊。
林绵挪动脚步想要过去,可是警护人员把他当成粉丝不让他靠近。
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他这才觉得,他的每一次尝试靠近都像一场周而复始的自残,无论是那次包厢外被截止的谈话,还是这一次被阻拦的脚步,都在不断提醒他其实和郁司的关系也就这样,也只能这样。
顾南行跟在他身后帮说不出话的人解释,这才被允许过去。
医护人员说,死者样子并不安祥,蒙着的白布不能取下。
他那样洒脱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个呢,灵魂脱离肉体,爱恨都和他无关。
林绵怎么也看不到郁司的样子。看不清啊,可他心里却清楚那个人是谁,最后一眼都只能隔着一层白布。
冷风吹了他头疼,周身的事物扭曲起来,嘈杂的人群像个鬼叫窝,世界荒诞离奇,他好像看见郁司坐在尸体边,手肘放在腿上撑着脸看这场闹剧。可是很快就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时临和警察争执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扩大。
最后警方决定联系家属,年轻的警察拿了郁司的手机,开了免提,妈妈两个字亮在屏幕上。
接通的音乐一响起来,周围的人都非常主动地安静下来。
也许响了三下,也许响了四下,就被挂断了。再拨过去,就是忙音,后来索性直接关了机。即使是用别人的手机拨过去,也永远是一串拨不通。电话那头的人不想接,他存着一串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号码。
警察滑下去发现,他生前给很多人打了电话,但是很遗憾的是,一个都没接通。
他能自杀成功无非就是因为家里没人。大年三十,本来是吃团圆饭的时候,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那副十字绣突然在林绵脑子里闪现。好难受,林绵看着被冷风吹起一角的白布,起起落落。像郁司生前给别人打的电话,一个又一个,但都没有人接。为什么大年三十妈妈都不接电话,如果他妈妈还活着,肯定不会不接电话的,他这样想着,又想到自己也没有接电话,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别人,造成这个结果好像谁都有责任又好像谁都没有责任。
他面上并没有太多难过的表情,只是喉咙酸涩的厉害,而对于郁司去世这件事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或者应该说,不真实。
手机震动了一下,容姐发来消息说,商务邮箱下午收到郁司发来的歌词和曲子,可以作为他年后第一张专辑。
林绵你真该死啊。
沟通无果,警方带回尸体等家属回认领,急救床被迅速推进车里,白布也落在了地上,可是林绵还是没有看见他。
情绪突然找到一个宣泄口,四肢发软,头昏目眩,林绵蹲在地上干呕,顾南行弯下腰凑近了看他,脸上全是水。
人群逐渐散去,林绵还在干呕,顾南行蹲下来拍他的背,“回家再哭。”
林绵摇头,喃喃自语:“没有人了……”
“没有人什么?”
“没有人再爱我了……”或许用爱这个字太勉强,可是林绵找不到任何一个字能比爱更能给他力量,没有人再给他这样纯粹的感情,他15岁遇见17岁的郁司,23岁遇到25岁的郁司,可他23岁还没结束就已经没有郁司了,并且以后都没有了,他要遇见谁呢,遇见谁都不可能再遇到像郁司这样让他温柔让他奔跑的人了。
没有人会在他否定自己的时候给他写词给他写曲,没有人会告诉他那些过得去的过不去的坎要怎么办,再也没有人会像郁司这样好好珍惜他了。
“林绵……”“顾南行……”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他极少这样叫他的全名,顾南行收回手,看着林绵站起来,他喘了口气,化成雾散在空气中,“顾南行啊,你能保证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顾南行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几乎要和这个冬夜融在一起,“林绵,我可以爱你,没必要纠结这些。”不就是想要一个人爱他,顾南行可以爱他,会比郁司还要爱他。
可是顾南行连爱一个人都带着几分施舍的味道。
“说这些没意思,”他垂下眼,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保证不了。”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顾南行,我希望你回答我,”他把手贴在外套口袋外,能感受到里面已经被捂暖了的缴费单,“我还有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