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被收拾过了一通,出门在外时,钱杏花同老实的黎成力一起,她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压黎成力一头。
所以开春那会儿两人带着孩子到祝夫子跟前交束脩,全都是钱杏花在说,她不停地夸自家孩子黎明才有多聪明,以后一定能够有大出息,旁边的黎成力牵着儿子没有怎么说话。
钱杏花和黎成力就是两个极端,除了两人的状态一南一北,钱杏花那张有着不少疤痕的脸也让祝夫子印象挺深刻的,还有钱杏花几乎喷到他脸上的唾沫星子。
说句实在,每年他开始招学生收束脩的时候,基本每个家长带着孩子过来都会夸一通自家孩子听话懂事聪明这样一套,他都听腻了没有什么可再听的,但是像钱杏花那样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到他脸上的少之又少,祝夫子差点就说出不收这个学生这样的话了。
好在之后黎明才的娘从来没有再到私塾这边来过,祝夫子才渐渐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会儿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黎明才过来,祝夫子心思一转就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肯定是黎明才的爹。
“祝夫子,我、我送孩子过来……”黎成力搓了搓手,回忆他之前都想了些什么话,“我送孩子过来,是想问问这孩子平时表现得怎么样?我大字不识几个,不知道他在这边学得咋样,也不知道这孩子平时在私塾上课听不听话……”
黎成力絮絮叨叨的,把他从前天晚上就开始想的话一股脑地都说出来。
祝夫子还要准备一会儿学生来了要用的,没工夫听黎成力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所以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黎明才不是个祝夫子满意的学生,所以祝夫子的脸上带着些不耐烦:“黎明才经常迟到不说,他在私塾天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我安排的课业几乎从来不完成。”
“现在我已经把他的座位调整到了最后一排,今年的束脩你们已经交了,他可以在私塾混到今年底,等到明年你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再送他来。”
“这会儿他们这个班我已经差不多教完了《三字经》,但他连《三字经》都背不了两句,更不用说认识上面的字和写出来了,恐怕到现在他连他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
“之前我看你们家也没有人过来问问,所以他不想学我也就没有怎么管,省得管太多了孩子回去哭,被你们这些家长埋怨说我把孩子给打了。”
“之前你们黎家的黎明德和黎明礼两个学生就挺好的,他们爹基本每个月都会过来问一次他们两的情况,不是我说,你们做爹娘的或者他自己稍微多用点心在读书上,他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
祝夫子说了这一通话,就转身收拾起教室里的东西、擦擦灰尘,不再理会黎成力,他虽然不怎么管不学的学生,但是这个教室是他教孩子们识字的地方,要用来放书籍的,他不希望每天都脏兮兮灰扑扑的,把孩子们手上的书弄脏了。
黎成力了被祝夫子这一通话弄得面红耳赤、头顶冒烟,他万万没想到,黎明才在私塾里居然是这个鬼样子!
祝夫子的话音落下没一会儿,私塾外面就来了几个小孩,他们几个一看就是同一个村子的,一起过来。
看着平时都很晚才来的黎明才居然这么早就到了,这几个孩子纷纷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在看到了黎成力后,几个小孩手拉手一起跑到了教室前面那几排座位,隔着远远地看着这对父子窃窃私语。
“哎呀,这是不是就是我奶说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黎明才居然会这么早来私塾,确实有些让人惊讶。”
“你们小声些,他旁边那个人可能是他爹,你们说话这么大声让他爹听见了不好,万一他爹以为他读书不认真回去打了他,他回头找你算账咋办。”
“咱们人多,他就一个人,他敢来找咱们算账,我可不怕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和他打过架。”
“就是就是,全子上次带了他娘做的桂花糕来,黎明才要吃咱们不给,他就动手抢,他要是敢再动手咱们一样揍他。”
……
屋子很空旷,周围也挺安静的,祝夫子去了隔壁教室,足够这几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传到黎成力的耳朵边,他看着那几个小孩挑衅地看向自家儿子,看着黎明才握着拳头不忿地看着那几个小子,心中的气愤很奇妙地平静了下来。
先前听着祝夫子说黎明才读书不认真的时候,黎成力是非常生气的,他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在钱杏花的潜移默化下,他对这个儿子也是有期待的。
这么多年,不管是不是因为钱杏花护着,黎成力确实从没有动手打过黎明才,那一刻他差一点就像村里别的汉子那样把儿子的裤子扒了狠狠地揍他,是不是他打一顿黎明才就能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