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因为笑?”
“还有他的一句话。”
景口凝视着沈七弃:“他说只要你求饶,便留下全城人一条命。”
“沈七弃,这不是冥域之主说的话,这是小西门说的话。”
沈七弃沉默地看着景口。
“你看到了西门的笑,我却看到了他选择我的背后,是能打动冥域之主的利益。”
她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沈七弃,为了凤归年与冷烟雨的一点爱,而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更不是那个愚昧无知的沈七弃,为了能留在修仙之途上,用尽了各种方法,更不是一无所知的沈七弃,以为世界上全都是爱意与温暖,而忘记了这个世界本就是残酷的。
西门的笑,对于沈七弃来说,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便要因为西门的笑,便要将自己的生命,与满城人的生命,寄托在一个用一城人生机来填饱自己的人身上吗?
她与西门,永远也不可能达成共识。
“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一定有一个‘有’,我有让他都不得不想要拿下的东西。”
她淡淡地看着景口,这个曾经的当铺老板:“就像是你今日,不得不来找我一样。”
景口表情变了:“我等你们死了再拿回穆娇娇的魂魄不也是一样?反正你们杀不了西门,也不可能破城而出。”
沈七弃笑了:“若你完全笃定,你便不会来了。”
……
她看着景口消失的背影,褪去的黑色重新笼罩了她。
她扭头,与沈灯对视。
沈灯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排而行,走回赌坊里。
“沈玩擅长追踪术,已经跟了上去。也许便能找到西门他们的藏身之所。”
沈七弃有些担忧:“二师兄真的行吗?”
沈灯笑起来,他揉了揉沈七弃的头发:“那可是你诡计多端奸诈无比油滑万分的二师兄啊!对他有点信心。”
“这是好词吗?你确定这是夸他的?”
沈灯微笑起来:“沈玩查到了一些事情,我们也许可以商量一下接下来如何做。”
“什么?”
沈灯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脚下。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湿漉漉的,地上却没有任何积水。
“雨水。”
“来极乐城不过两日,极乐城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沈玩注意到这点,他查探之后,发现……”
“赌坊的下面,有一条贯通全城的下水道。”
两个人说话间,小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既然你说极乐城的建造者创始者便是西门,那么完全按照他心意而走的建筑,和建筑下面的下水道,一定会有什么吧?”
沈七弃与沈灯对视,异口同声地说:“核心法阵?”
……
世间所有的东西,只要走过,就一定有痕迹。
极乐城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庞然大物,竟然它成为一个吸血的怪物,那么一定有运转的阵法来将这些灵气与生机转化为西门可以吸收的灵气,他们查探那么久都没有找到阵眼,却一直笃定一定有他们没有发现的核心阵法。
只要查到核心阵法,便有可能破坏如今的劣势。
根据景口的消息和沈玩的查看,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两个人走在宽阔幽深的下水道中。
说是下水道,实际上却像是底下城堡。
这通道约莫有几十米宽,水流源源不断地流淌,汇聚成了一条河。
城中在下雨,城下在流淌。
生生不息。
两个人走在水道的旁边,沈灯不时扭头看向沈七弃,时不时地便想搀扶她一把。
沈七弃摇头:“大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放心,不会摔跤的。”
看沈灯的目光,简直就像是照顾小娃娃一样。
沈灯深深看着她,他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我只是担心你,再次不见了。”
沈七弃有些恍然地看着大师兄的背影。
她发现,她只需要微微抬头看他。
这么多年来,小时候她仰视他,少年的个子长得比她高多了,再后来,他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他成了天地间骨头最硬的剑修,背负着灵剑,坚韧地走在路上。
在仙都之时,她心知她可能会死,她活下去的几率并不大,她想要丐帮抹去她的存在,所以说出绝情的话,做出无情的事。
她本以为大师兄会疏远她,会憎恶她,没想到大师兄什么都懂。
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永永远远地站在她身侧。
而她一开始,却没有想要让他并肩而行。
沈七弃鼻子一酸:“对不起啊,大师兄。”
沈灯顿住脚步,高大的身影隐隐一丝叹息。
他扭过身来,向着沈七弃走来。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小七,永远别说对不起。”
“我只希望,你不要像是之前那样,再次将我们抛下,将丐帮抛下。”
“假如我们知道你曾经是那样的境地,无论如何,便是死,也要与你一同拼一拼这条命的。”
他的眸光里复杂难明:“你不知道,当你死后,当我们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我们有多难过。”
沈七弃像是当初那个孩子一样,抱着沈灯。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眸中的湿意将她席卷。
那时的她如此自卑与慌乱,她担心这样逆天的局造成的后果,那样必死的结局,谁又能承受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