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爸爸妈妈从来不会这样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
门外面,敖明哭唧唧的声音传了进来。他的声音没有他妈妈的声音穿透力强,隔着一道门,薛又白只能听得模模糊糊。
“不是我要出去玩的!是王朝阳打家里电话说,他看到谢对那个小傻子站在大杨树下淋雨,我们几个是去看热闹的!”
敖明妈妈听到儿子在犟嘴,更加暴跳如雷了:“敖明我告诉你!以后家里座机你给我少碰!还有,你给我离王朝阳那几个小混蛋远一点!你们几个才几岁,就这么心术不正,专门逮着人家欺负……”
咔嚓。
隔壁的防盗门被打开了,六岁的薛又白从里面走了出来,敖明妈妈噤了声,同时停下来揍敖明的动作。
薛又白乖巧地朝着敖明妈妈和敖明,乖巧笑了笑,然后,他顺着步梯一步一步地下了楼,他的手里拎了一把长把手的黑色雨伞。
他才六岁,身高不太高,下楼时因为腿太短,一顿一顿的,非常可爱。
敖明妈妈看着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邻居小孩,奇怪地说:“外面下着雨,他这是要去哪里啊?”
“妈!凭什么他下雨天能出去,我不能,不公平……嗷!疼!妈,别打了我错了!”敖明刚刚喊了两句,就再一次被自己的妈妈揍得鬼哭狼嚎,整栋楼都是他的哭声。
薛又白在单元门口,打开了伞,一鼓作气地冲进了雨里。很快,他的四周,全被雨声包裹住了,什么也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举着伞,直奔职工家属大院的西北角的大杨树跑过去,那里就是昨天他遇到怼怼的地方。
刚才,敖明说谢对那个小傻子在大杨树下面淋雨这句话时,薛又白听到了。他忽然就再也不想留在屋子里,想要出来找他。
合金金属厂的职工家属大院并不是特别大,薛又白穿过了院子,就到达到了西北角的那棵大杨树。
昨天他遇到的那只叫做“谢对”的小白面团子,果然是在树下,整个身影都掩埋在雨中的水雾中,小小的一团,安静又乖巧。
不过,谢对此刻的情况,比薛又白预想的要更好一点。
他和昨天一样,腰背笔直,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矮小的方板凳上,蜷起的腿上溅上了雨点,脚上的那一双塑料凉鞋也都被雨水溅湿了。
但是,他似乎还没有傻到家。他撑开了一把伞,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全都罩在了伞里。谢对那把雨伞的大遮檐,挡住了薛又白的视线,他看不到雨伞里面谢对的情况。
“怼怼。”他喊他。
那把大雨伞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露出了里面罩着的谢对。
他看到了薛又白,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就生动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喜悦,眉目如画地笑了起来。
“又又!”小白面团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他上半身穿了一件长袖外套,拉链拉到胸口,领口半开着。长袖外套的肚子位置鼓鼓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他长得又小又矮,过于白皙的皮肤让他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薛又白举着伞,跑到了谢对的身边,心疼地问他:“怼怼,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回家?”
怼怼还坐在他的那一张矮小的方板凳上,迟缓地仰起头,盯着薛又白看:“等你。”
薛又白:“嗯?”
怼怼脸上带着愉悦,非常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等你。”
薛又白皱眉,奇怪地问:“等我干什么?”
“衣服。”怼怼低头,从自己长袖外套里,掏出了薛又白昨天穿的那件衣服。
他的这个动作,终于变得稍微快了一些,虽然只是比刚刚迟缓的动作快上了那么一点点,薛又白却觉得这已经是怼怼的最大进步了。
他的那件衣服,被怼怼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因为一直被放在怼怼的长袖外套里,外表的塑料袋上,一滴雨滴都没有沾上的。
“谢谢。”薛又白从怼怼的手里接过衣服,皱着眉问他,“下这么大雨,你就是跑出来给我送衣服的?”
雨伞下面的怼怼,歪了歪头,神情有些茫然,但是眼眸里还装满了笑意,仿佛淋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薛又白皱着眉,嘀咕道:“难怪别人叫你小傻子!还真是个小傻子!”
薛又白的声音不大,雨伞外面全都是淅沥沥的雨声,他以为怼怼听不到他的小声嘀咕。
然而,怼怼听到了,似乎还很开心,高兴地用手指指着他自己:“我,小傻子。”
薛又白:“……”
可能真是个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