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粒自卖自夸:哎,好吧。谁叫我这么有魅力,一周不见,你就想我想到不行。
和苏粒发完消息,姚安没有立刻收起手机。而是翻出通讯录,滑动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名字。
祁航。
对方早就已经把她的微信删掉了。八成是因为在达拉斯的时候,钟浅锡挂断了他的电话。
而此时,姚安的指尖终于滑到“申请好友”那一栏。
她停了下来。
以姚安的性格,一旦被对方删掉,是绝对不可能再加回去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拉下面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朋友解释事情的始末。
但这是一个理应修正错误的夜晚。
她需要为之前耻于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向祁航道个歉。
最终犹豫再三。
哒。
食指半是不小心、半是有意,抖了一下,触碰到了屏幕上的发送键。
*
“我认为达拉斯的天然气开采,浪费了我们太多资源。上个季度的财报想必大家都看过了……”
一个区域主管话音未落,又被另一个主管打断:“哈,你现在倒是记起财报了。上次开会聊到你管的洛杉矶大区业务,怎么就能装死,不谈预算呢?”
会议室里,激烈的辩论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企业结构越复杂,管理起来就需要越多的智慧。每个部门、甚至每个人之间都有利益纠葛,光是听上一小会儿,就足够让人疲累。
但钟浅锡必须耐心听完。
不仅如此,他还要理清盘根错节的关系、给出合理的答案——即便在昨晚几乎没睡的情况下。
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生活。
自从接手公司业务以来,两者早就长在了一起,密不可分。疲惫和压力一日日累积,如同□□一点点拉满,不能松开。
当然,现在他的生活里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让他多了些期待。
散会之后,米勒一路小跑跟了上来:“支票已经给姚小姐的表哥送过去了。”
钟浅锡点了一下头,脚步没有停顿,大步向前。
他还要赶着去和另外一些客人见面。
只是在拉开车门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停了一下。
“去巴黎的机票。”钟浅锡回过头,“订早一些,下周一就走。”
米勒有些惊讶:“这么快?”
钟浅锡承认,在这件事上,他是有些急切。
只是每次想到那些落在空气里的吻、想到姚安抗拒的眼神,被压抑的饥饿感就会再次冒出头,仿佛只有把她完整地吞下肚去,消化殆尽,才能缓解。
钟浅锡去过很多次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卢浮宫、圣母院早就丧失了新鲜感,没什么稀奇。
但JSG对姚安来说,这是第一次。
钟浅锡能够想象,飞机落地之后,姚安环顾四周时,流露出的好奇眼神。
“街上竟然有马车,好像在拍中世纪的电视剧。”她会兴奋地摇晃钟浅锡的胳膊,指给他看,“还有那里,快看,埃菲尔铁塔!”
而他会低下头,噙住那副殷红的嘴唇。
这将会是一次很好、很值得期待的旅行。
想到这里,钟浅锡疲惫了一天的心情似乎平顺了一些。能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在面对会议室里的那些蠢货的时候,维持一些基本的礼貌与理智。
如此折腾过一圈,到家已经是凌晨。
客厅的墙边,立着一排整整齐齐的行李箱。箱子把手上缠着女主人可能会用到的阔边草帽,衣架上挂着漆皮迪奥手包。
铃兰花香漂浮着,成了家的同义词。
说不清的满足感在心中生长起来,直到钟浅锡走到卧室门口,发现从门缝里透出暧昧的光线。
往常这个时间,姚安早就应该睡了。但是今天对于她来说,恐怕是漫长的一天。
可怜的小鹿,一定经历了很多难堪。
如果不是为了腾出时间去巴黎、导致行程都挤在一起,钟浅锡是准备今天早点回家,好好陪一陪她的。
好在他们还有很长的一生,会有很多很多个五月。
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去弥补她今天的痛苦,用包、表、抑或是兰博基尼。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敞开了。
果真如钟浅锡所想的那样,姚安正坐在床边。
她看见他进来,整个人依旧是僵硬的,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
而和钟浅锡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要抱怨刚刚过去的一天有多么艰难。仔细审视之下,更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愤怒和不满。
姚安可以是快乐的,是沮丧的,是伤心的,但她从没在他面前流露出过这样尖锐的神态。
这让钟浅锡靠近的动作停了下来。
嗅一嗅,空气里还带着一点意料之外的味道。
“你喝酒了。”钟浅锡说,眼珠微微眯起。
姚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嗓音嘶哑:“我想和你聊一聊。”
姚安这么晚没睡,确实是在等钟浅锡。
不是抱怨,是她有话要对他说——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目睹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钟浅锡太聪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姚安的潜台词。
她不打算去巴黎了。
又或者,她根本不打算再要一个和他共度的五月。
而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所有的期待顿时碎成一片片,扎穿了钟浅锡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钟浅锡回过身,朝姚安走了过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高大的身影最终停在床边,投下一道密不透风的阴影。
“你想要聊什么?”钟浅锡问,用的是他本来就低沉的嗓音。
解下来的领带握在他手里,顺着腕子垂了下来。软绵绵地像蛇,像枷锁,或是一切让人喉咙收紧的东西。
这样的钟浅锡,远比在达拉斯时还要让人恐惧。
姚安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嘴里开始发苦。
明明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过去几个小时。明明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把质问排练过很多次。
可当真的面对对方那双深渊似的黑眼睛时。
姚安能说的只有:“我都知道了。”
这才是她愤怒的原因。
半晌,钟浅锡蓦地笑了。
他俯下身,沉重的呼吸喷到姚安脸上,要灼伤娇嫩的皮肤:“知道什么?”
他心里明明清楚,却还要逼迫她说出来。
因为他料定她不敢。
强烈的压迫感和突然涌起来的恐惧,在这一瞬间战胜了爱意。如果可以,姚安想要立刻、马上离开这间卧室。
钟浅锡察觉出她的退缩。
他满意地直起身子,后撤开一点距离,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太晚了,我们都累了。不如早点睡吧,下周还要去巴黎。”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
一句话蓦地在姚安的脑海里浮起:“你今天走了,就永远都是逃兵。”
她不是逃兵。
她能做得到——刚刚在办公室里,她已经做到了。
漫长又刺痛的呼吸过后。
姚安抬起眼睛,直视钟浅锡:“我知道了,你对祁航做过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