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蜜如轻声说:“那我在你身上搭的那么多银钱怎么办?嗯?”
顾蜜如两只手指,托着司献春的下巴,凑在他面前。司献春垂着眼睛,睫毛颤得宛如盛夏时节的蜻蜓羽翅。
顾蜜如不让他看自己,而是教他:“深呼吸。”
“吸气。”顾蜜如命令。
司献春下意识听从,深深吸气。
到了一个顶点,几乎要窒息,顾蜜如才慢条斯理,口唇轻吐低沉的命令:“呼气。”
“吸气。”
“呼气。”
“再吸。”
“呼气……慢一些。”
几个来回,司献春因为畏惧和慌张而狂跳的心脏,开始渐渐降速。他大开大合的呼吸让他胸腔挺直,腹部收紧。
也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顾蜜如的声音像波动人心弦的手指,轻轻略过,并不疾风暴雨,却余音绵长。
“呼气……”
顾蜜如称赞道:“好多了。”
司献春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然后他再一次抬起眼,看向了顾蜜如。
浅蓝色的眼睛,眼眶一圈泛上了红,像日落月升的时候,太阳和月亮重合在一起的时候的天空。
余蓝未尽,暖色弥漫。
他贴在床边上面,脊背笔直,不再含胸驼背,也不再畏首畏尾。
他看着顾蜜如,神情堪称平静,也满是疑惑。
“你……为什么这样?”司献春见顾蜜如退开了一些,压迫感更少了,他便不自觉腰部又放松了一些。
他是生长在后宅的富家少爷,虽然因为怪病,君子六艺没能学全。但他的仪态其实根本不用顾蜜如来教。
看他骂人都只会“不得好死”就知道了。他那死去的母亲,从没对他丧失过希望。
此刻他脊背挺直,下颚微抬,他看同样坐在床上的顾蜜如,视角甚至是微微向下的。
这才对。
他本身就比顾蜜如高。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司献春实在不解。
他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想不通顾蜜如为什么突然改变。
顾蜜如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因为满意他的仪态恢复,对他道:“你这样见你妹妹,她才会真的相信你会好。”
“我是为了钱啊。”顾蜜如说:“你们司家家大业大,你回去一趟,最次也能要个像永泰药堂那样的铺子回来。”
顾蜜如说:“我说了,日子过得太紧巴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我可是司家少奶奶。”
她说的话,本该十足十的市侩尖酸,但是顾蜜如懒得去做那副姿态。便无论说什么,都是轻描淡写。
她本身做什么事情都一副成竹在胸的范儿,这幅“骄矜”模样,仿佛司家给她上供一些东西,是理所当然的。
司献春抿紧了唇。
他想说不会给的。
司家什么也不会给。
但是司献春最终也还是没有说。而是微微垂下头,沉默。
他不敢说,怕好容易才好一些的一切,重新变回原样,变得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