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朱达常急声问道。
“是一样触及凶手底线的东西。”林随安语气酌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孟满死死盯着林随安,唇齿剧颤,仿若在看一个怪物。
“凶手急怒之下,抄起火筴刺入罗石川左胸,又将罗石川给他的东西塞入风炉烧了,可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声音,凶手急忙吹灭烛火,浇灭风炉,风炉中的东西只烧了一半。”
“我的出现大大出乎凶手的意料,慌乱之下凶手只能将我打晕拖入屋中,就在此时,凶手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制作一个密室,将shā • rén罪名诬陷在我身上,于是快速整理现场,收拾风炉炉膛中的残渣,摆好茶器,抹去他来喝过茶的证据。拔出罗氏胸口的火筴,从书格竹简中抽出皮绳,在门和门闩上磨下凹槽,走出屋子,关门制作密室。”
“密室完成后,凶手发现皮绳和火筴无法处理,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个绝妙主意,趁着大雨夜色偷溜到苏城先屋后,将皮绳和火筴藏在其后窗外的杂草下,如此便是双重保险,若无法坐实我是真凶,还可转而嫁祸苏城先。”
朱达常震惊:“好歹毒的心思!”
孟满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眼中的狰狞疯狂之色几乎将林随安吞噬,“若真如你所说,那罗宅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如何证明是我?!”
“证据有三。其一,不良人问询案情时,你说罗石川曾让你请苏城先去内堂,最后见到罗石川的人是苏城先,然而苏城先当夜并不在罗宅,所以是你说谎!”
孟满:“我说谎是因为讨厌苏城先,但不代表我会shā • rén!”
“其二,当夜大雨,桂花被雨水浇落,你匆匆离开之时,脚下沾了大量的桂花花瓣——”
“难道你想说在我的靴底下找到了桂花花瓣?可笑,家主死后,我日日经过内院,你如何证明是那一日踩到的?”
林随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条证据本就是诈他的,没有现代高科技的鉴定技术,她根本无法证明。本希望能用连环证据击碎他的心理防线,可惜现在看来孟满的承受力比想象的要强。
果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她这个外行人的极限,如有可能,她实在不愿说出最后一条证据,无论是对孟满还是对罗蔻来说,都太残忍了。
只是此时此景,只能赌了。
“其三,就是案发现场怪异的环形血迹。”林随安走到茶案旁,根据记忆沿着案发现场血迹的位置慢慢踱步,“罗石川在此处被火钳刺入左胸,倒地,后又绕过几案走到了门口。”
朱达常:“丁仵作说过,罗石川心脏位置异于常人,生在右侧,所以虽然伤口深达四寸有余,但并不是当场毙命,而是失血过多而亡。这么想的话,他应该是想开门呼救吧?”
穆忠摇头:“若是呼救,尸体理应面朝大门,或者趴在地上,但现场的情况的却恰恰相反,罗石川是背靠门板坐着死的,就仿佛他想——”穆忠有些不太确定,“顶门?”
林随安走到门边,手指抚过门闩,轻声道,“我用凶手的方法尝试制作密室,试了十次,失败了十次,可凶手一次就成功了,真是如有神助。”说到这,林随安心中涌上无限悲凉,“却不知帮他的不是神,而是屋中的人。”
朱达常倒吸凉气。
“凶手不知,他在门外拖拽门闩之时,屋中有一人醒了过来,明白了凶手的用意,于是走到门口插上门闩,帮凶手完成了一个异常完美的密室。”
朱达常:“所所所所以林娘子你和孟满其实是共犯——”话未说完,就被穆忠一巴掌拍到了一边。
“不是我,”林随安回头静静看着孟满,“帮你插上门闩做出完美密室的,是罗石川。”
这是击溃凶手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招,成败在此一举!
屋内一片死寂,众人骇然变色。
罗蔻双唇发抖,“什……么……”
孟满好似石像一般僵硬在原地,半晌,才听清楚林随安说了什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变成了嘶吼,“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是重伤自己的凶手,为何在濒死之际还要保护他?”林随安眼眶发酸,一步步逼近孟满,“因为凶手是罗石川最亲的亲人,是他最心疼的孩子,是他视为亲生儿子的——”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孟满狠狠推开林随安,脖颈青筋乱跳,“他那时明明想将我逐出——”孟满猝然噎住,面色大变,却已然迟了。
朱达常:“那时?”
穆忠冷笑:“哪时?”
“那时是什么时候?”林随安声利如刀,撕开了孟满最后的伪装,“是你亲手将火筴扎入罗石川胸口的时候?他的血可是热的?他的血可曾溅到你的身上?他可曾望着你的眼睛轻唤你的ru名?满儿,你杀了他!杀了你最亲的阿爷!”
孟满踉跄退后,眸光剧颤,疯狂摇头,突然看向罗蔻,罗蔻震惊瞪着他,全身抖若筛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般脱眶而出。
“他不是我的阿爷!他要将我逐出罗氏!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是离户书!罗石川要断绝我和他的父子关系!”孟满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似嘶吼又似自言自语,“我是罗氏的孩子!我只能是罗氏的孩子,谁也别想赶我离开罗氏!罗石川也不行!”
朱达常面露不忍,穆忠摇头唏嘘,罗蔻闭眼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