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扇子敲额头,“但是凶手留下了凭几碎块和碳灰,窗户上还留下了头发,又不似惯犯,像个新手。”
三人异口同声:“这个凶手好矛盾啊。”
花一棠滴溜溜转了一圈,想了想:“莫非凶手是故意为之?”
凌芝颜:“为什么?”
靳若翻了个白眼,“别问我,我只负责告诉你们凶手做了什么,至于凶手为什么这么做,还是你们自己想吧。”
林随安:“shā • rén凶器是什么?”
靳若摇头:“没找到。”
四人盯着绣房皱眉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又绕到了绣房后面。这次靳若总算在地面上发现了拖拽的痕迹,从绣房后窗延伸至宅院后门,拉开门一看,四人全傻了。
后门外是一条巷子,不宽不窄,路两边停满了装货的马车、驴车、牛车、平板车,车上绑着各式各样的木箱和大货包,几个车夫靠在货包上打瞌睡,川流不息的货车来来往往,顺着车流看过去,正是西市和锦西坊的坊墙,墙被打通了,成了一条通行近道。看情形,这里恰好成了一处临时货车停车场。
如此巨大的车流量,自然是什么痕迹都验不出来了。
靳若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包白糖糕,溜溜达达凑到了那几个车夫边上,边吃边热络聊了起来。
花一棠、林随安和凌芝颜则是顺着车流继续向前走。
此时已过酉初,益都城常年多雾多云,天黑的更早,天空呈现出一片空旷的墨蓝,西市的街灯亮了,街铺纷纷上了锁,路上的货车、马车和行人却是不少,沿着西市主街出了坊门,朝着锦江方向走去。
西市所在的城内区和浣花溪所在的南三区隔着一条锦江,以城南大桥相连,城南大桥是六墩石板桥,桥宽三丈,四排双向车道,人流、车流熙熙攘攘,过了城南大桥再向东南方向走半刻钟就是张仪楼,著名的锦江夜市便是从此处开始,沿着锦江江畔一直向东,穿过散花楼,直到小东桥门结束。
为了夜市照明方便,从西市坊门开始,城南大桥两侧和锦江江畔都竖着高高的路灯架,漆着红漆,高过两丈,每到夜幕降临之时,西市和南市的衙署不良人便会架着高木梯,在灯架上挂上一串串灯笼,江风起时,灯串翩翩摇摆,很是浪漫。
西南两市的小摊贩们早早架着货车,推着摊车来夜市抢好位置,字画、铜器、首饰、乐器、瓜果、小食、皆可售卖,张仪楼和散花楼上甚至还有夜读、诗会等民间门团体活动,正所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锦水烟波,四野飘香,堪为盛景。
可惜林随安三人根本没有逛夜市的心情,并排站在城南大桥上盯着滔滔的锦江发愁。
花一棠用扇子凌空点着锦西坊、西市、浣花溪的方位,“从此处往锦西坊往上,皆为浣花溪的上游,按水流走向,西市外和城南大桥周围皆有可能为抛尸地。”
林随安:“但是西市和城南大桥的人流巨大,将那么大一个箱子扔入河中也太显眼了。”
凌芝颜:“连小霜死亡时间门为昨日酉时至戌时之间门,方大夫说尸体至少三个时辰平躺并未移动过,也就是说,连小霜的尸体在绣坊中放置到了丑时以后,方才装箱运尸。”
“那些车夫说,那条街上每天都会停很多货车,多一辆少一辆根本无人在意,凶手的运尸车停在哪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靳若捧着白糖糕走过来,可怜的白糖糕只剩了两块,全塞到了嘴里,“锦江夜市会持续到子时左右,之后街上人流渐少,若凶手在丑时后抛尸,应该不太难。”
凌芝颜摇头,“根据水流流速计算,即便刚出西市就抛尸,只需半个时辰便会流到浣花溪。但尸体是今日申时发现的,往前倒推,尸体抛入河中的时间门应该在未时左右,时间门对不上。”
花一棠的扇子越摇越快,“如果我是凶手,我定不会选白天抛尸,而是选半夜,但凶手抛尸时间门恰好在浣花溪造纸坊最忙的时间门段,所以,这个时间门是他特意算过的,他有何目的?”
顿了顿,“浣花溪的事儿闹那么大,若是有人看到谁往河里扔箱子,早就上报官府了,但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目前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上报,也就是说——”
林随安脑中“叮”一声,踏着桥栏一跃而起,攀住城南大桥的灯杆,双手用力向上一拔,双脚同时哒哒哒连环蹬踏,整个人窜到了路灯架顶端,直身立住,黑色的衣袂随着夜风烈烈作响。
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太过利落帅气,桥上的行人和马车全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仰头望着,凌芝颜圆瞪着眼睛,花一棠扇子都忘了摇,靳若大叫,“师父你干嘛呢?”
林随安:“赏景,吹风。”
装尸的箱子目标甚大,白天抛尸却没有目击证人,说明抛尸的位置很隐秘,益都与东都一样水系复杂,定有不为人知暗流或者暗渠可通入浣花溪,而且大概率会在附近。
不远处的锦江夜市像一条璀璨热闹的银河,锦江波光粼粼,着眼处皆是一片灯火辉煌,除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