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属下觉得有些蹊跷。”甘红英放低声音,“昨夜花参军和林娘子离开方圆赌坊后,五陵盟盟主乌淳秘密约见了登仙教教主西门阳、鸭行门门主冯乔、鹤仙派门主车松和黄九家门主黄田,密谈两个多时辰,天亮时才离开。”
靳若咕咚咕咚喝着羊肉汤,“仔细盯着,一有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是。”
靳若想了想,又觉不对,转而问伍达,“伍捕头,之前查封吴氏布行的时候,鸭行门的门主冯乔不是被抓到衙狱了吗?”
伍达抱拳:“之前冯乔为了自保,供出不少吴氏的龌龊事,也算立了功,吴正礼的判罚下来后,鸭行门上又缴了一大笔赎释金,将冯乔保了出去。”
说到这,伍达皱了皱眉头,“今早狱卒整理归档冯乔的口供时,发现其中有一条甚是蹊跷。属下就是特来向花参军汇报此事的。”
靳若顿时来了精神,“怎么个蹊跷法?”
伍达心中盘算了一下花一棠和靳若的关系,决定还是照实说,“冯乔说,之前吴氏在城郊做了好几家善堂收留乞丐,其实是利用那些乞丐替他做事。”
靳若飞快看了一眼甘红英,甘红英表情也有些诧异,显然此事净门也不知晓。
“做什么?”靳若问。
“万里桥外,新南市以东,玄中观往北五里,吴氏建了一座义庄,替那些无家可归曝尸荒野的可怜人收尸,鸭行门常常抓善堂的乞丐去帮忙挖坑埋土,奇怪的是——”伍达放低声音,“有的时候,吴氏会为某些无名尸配上好的棺材,无论是乞丐还是鸭行门的人,从来都没见过这些棺材里的尸体是何等模样,这种棺材都是封好的,直接下葬。”
“那些无名尸葬在了何处?”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冒了出来,三人吓得“哎呦”一声,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方刻套着空空荡荡的血红色长衫,刷白的脸,漆黑的眼圈,两只脚仿佛没有骨头似的飘着,裂开嘴笑了,“闲着也是闲着,去瞧瞧。”
*
秋月茶坊里,凌芝颜如坐针毡。
为了不打草惊蛇,凌芝颜此来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打算便衣出行,低调暗访,可万万没想到,这间秋月茶坊里竟然九成以上都是女客,年龄跨度从十三四岁到五六十岁皆有,燕瘦环肥,风姿千秋,满场皆是女子们清脆的笑声。不仅是客人,一半的侍从是女子,八成以上的茶博士也是女子,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个是男客。
难怪他今日一说要来秋月茶坊探查,靳若就躺在地上耍赖,说自己吃坏了肚子,死活都不肯跟他过来——此处的尴尬比红香坊更甚。
好在这些女娘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儿,对凌芝颜并未太过关注,只是小厮安排的位置不太好,恰好在临街的窗边,每个路过的行人都颇为好奇瞅上几眼,顺便来两句评价。
“瞧,秋月茶坊里有个俊俏的小郎君诶。”
“人家秋月茶坊也没明文规定说不招待男客吧。”
“话虽这么说,但本地人谁不知道,秋月茶坊女客居多,男子止步。”
“那破规矩也就是糊弄一下咱们这些老实本分的,前几日我还看到那马氏和那几个二世祖进了秋月茶坊,好一阵才出来呢。”
“世家子弟,有钱呗,秋月茶坊再清高,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吧。”
“这小郎君瞧着眼生,八成是外地的,不知道规矩。”
“嘿,小郎君脸红了。”
凌芝颜拉着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道益都的果然闷热得厉害,抬手唤来茶侍,“雪娘子现在可有空见在下了?”
茶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凌芝颜的脸上转了一圈,皮笑肉不笑道:“我说过了,雪娘子忙得很,你若想见她,需得提前三日预约。”
凌芝颜抱拳:“在下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雪娘子,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茶侍的笑脸倏然一收,豁然提声,“大事不好了!又来了个闹事的!”
这一喊可不要紧,茶坊里所有女娘的目光唰唰唰都she过来,茶侍、茶博士,跑堂的小厮,甚至连后厨都跑了出来,气势汹汹将凌芝颜围在了中央,凌芝颜慌乱起身,“诸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马氏那几个不要脸的雇你过来闹事?”女茶博士们挥舞着火筴怒道。
凌芝颜愕然,“在下不认识什么马氏,在下其实是——”
一句话没说完,又被打断了,女茶客们纷纷涌了上来,怒目而视。
“雪娘子是不会屈从你们马氏的!你们来多少次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