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头一次出行的结果不太美妙,纪芙薇便不再开口多言。
她在照幽居继续安静地住着,没有再提过出门的事情,倒是之前买下的许许多多东西,一家家的全送了过来。
有些衣裳尺寸还不十分相合,不够合适的纪芙薇这边便让退了回去,特别喜欢的让修一修大小,细节上略作调整。
她在衣裙上不错的审美和偶尔的细节妙招倒是得了不少的赞叹。
外头对皇帝微服遇刺之事议论得也是纷纷扬扬。
据说,锦衣卫已经新抄了两家的宅邸了。
纪芙薇一边听听外面传进来的各种议论,风言风语的,就听个响儿,一边开始继续装饰她的屋子院子,主要便是那一花坛的“菜”该种上了。
“纪姑娘,这是才得来的韭菜种子,这是南边送来的蒜瓣,听说长出来和我们这儿的大蒜有些不同……放在这儿可行?”
“嗯,有劳。”
大概是为了有更充分的自己种菜的愉悦感,纪芙薇并没有选择交给宫婢太监们去负责,反而自己亲力亲为,以此打发时间。
送过来的种子或是培育的菜苗大都质量不差,但也不是全都精良,纪芙薇凭着自己小时候的经验,仍然对着许多的种子和菜苗做了挑选。
种子太饱满的不好,太干瘪的也不行,颜色或形状特异的不可,适中的才是正好的。
像是那一点养在水里的黄豆,已经有些发芽冒尖了。
往花坛土里种的倒是还没有开始,不过纪芙薇已经亲自松过了土,将花坛空余的区域划分成了一块一块,该种的东西都打算好了。
槐序时节,只要避开了正午时分,落在清早或傍晚播种都合适。
因为温度比秋冬都要暖和些,作物都容易长,尤其是种在水里的,发芽很快。至于说外头庭院的,纪芙薇打算等日子再热一些了,就要把早准备好的棚子架起来。
用的是便宜许多的葛麻织物,不用上染色,就是偏白的黄褐色的粗布料,到时候棚子架高一些,再把布头盖上头,正午十分最热的那一两个时辰给院子里还没发芽或是刚发芽的菜苗种子遮挡一二,等过了时辰再掀开就是。
换在田地里自然是不能这么做的,成本高了不说,还格外折腾人。
但她种的面积不大,宽就三臂左右,地方小,棚子好搭,葛麻好寻,又有空余的时间和人力,自然就能忙活一番了。
“可算是挑好了。”纪芙薇自几个瓷器大碟里把她条件好和培育过已经发芽的种子都挑拣了出来。
“这些已经能种下去了。”她指着放在加了营养的水里已经发芽的一碟盘种子,“那儿桌上的是我挑选出来直接种的,不用育苗。”
“奴婢帮您?”莲心姑姑领着天冬过来。
天冬也是宫里出来的,不过不是乾清宫的,是掖庭培养出来的一批新人宫女,本来该往六局去的,被截了一波,莲心姑姑寻了批人在宫外伺候皇帝,就选上了天冬。
严格来说,天冬不能算是乾清宫宫女,她只是个宫外伺候的,就像是一些留在别院的宫女太监一般,这种最好的情况是某天被带回宫里,就落到了伺候的主子身边,再不然就是记名在皇宫空置的宫殿里,好歹不算是“外头”的人。
之前遇刺时,天冬一直坚定地护在纪芙薇的身边,受了一番推攘也没松开,这份忠心也叫萧晟煜看见了眼里。
转头,人就被拨了过来,纪芙薇也感念其忠心,把她提拔成莲心姑姑之下、她身边头一等的婢女了。
“姑姑不用忙了,让天冬给我打下手就是。”
纪芙薇抿唇浅笑,颇具温婉可人的气质,其怜爱感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一双阳光温度下浅色的眸子一瞥,便能叫人心神荡漾。
“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能站一两个人在花坛里播种都算挤得了,”她含笑道,“姑姑疼我,且为我准备些消暑的汤水,便是药汤我也认了。”
更多的,还是纪芙薇体谅莲心姑姑的年纪和身体情况,费事的交给年轻婢女就行。
“好姑娘。”莲心姑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都这样辛苦了,还念着旁人……奴婢一定伺候得好好的,不叫您喝着苦汤。”
药还是在喝,甚至每晚上都安神汤用着。
但是祛暑的汤药有酸有甜,更接近药膳的范畴,像是梅子汤里加些药材,既能消暑解渴又能喝得舒心。
纪芙薇有些苦夏,但也不是非得喝药才能过活。
放在太医嘴里,那肯定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但一些酸甜口味,在并非无可选择的情况下,看的就是身边伺候的人的尽心程度。
一样是吃药,直接喝苦汤是喝,但吃前用花瓣水漱口,吃后用甜蜜饯压味道也是喝。
这能做到几分、得多少的舒服……对纪芙薇这种本身不知其中门道的人来说,全靠的就是莲心姑姑等的妥帖照顾。
“忙完了、忙完了。”纪芙薇从外面进来,只觉得舒坦了不少。
她是用了朝食才出去外面撒种,忙完便觉得有些饿了,吃了些点心甜汤,待沐浴更衣后,更是一身清爽。
用了冰的屋子消去了几分午后的热度,蝉鸣声不绝,直到炎炎之时也不减喧嚣。
流绪微梦间,纪芙薇神色愈发恍惚,意识迷蒙,几次三番强撑精神后,困意上涌,用了些才熬煮好的梅子茶汤散了暑热气,她方小憩了一场,醒过来之后就清明了不少,再沐浴后,浑身都舒坦了。
“纪姑娘,这是宫里规制的螺子黛。”莲心姑姑捧了个精致的匣子进来,“这一斛是陛下使意让送来的,您看……”
纪芙薇一愣,原是不打算上妆了,就这么在屋子里头歇歇脚就是,但上等的眉笔并又新制的胭脂送来,她不试试似乎有些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