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菁和没赶上好时候,发现的晚了一些,也就没有得到新帝登基时候的大嘉奖,再加上其父情况过于特殊,朝廷内外也竟然就没有人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家可能觉得得了藩王,就不好再成太子了,故而一直没有动他。
如今这两个在宫里长大的叔侄皇子,过了年就都算14岁了。
这年纪不大不小,可以通晓人事了,但要说皇妃不皇妃的,似乎还稍微早了一些,与他们的姐姐们不同。
于是,大家便是提,也就只问问公主的亲事,以此来拉家常,但可能涉及到储位传承问题的事情,皇子有关的事情那是一点儿不沾。
太后娘娘是不年轻了,但人还没有老糊涂。
能吃能喝能睡,记忆似乎也没有问题,从未听说过有大碍的,虽然偶尔也有叫人担心的小毛小病,但瞧着是还能顺遂地把控着后宫,大家当然不敢触霉头。
“唉,她们两个,自然是叫她们的母亲来给操心了。”
谭太后并不接茬,也不给自己揽事,操心她那倒霉儿子就够了,没看皇帝还没娶上媳妇吗?
再操心操心孙女和曾孙女,她都怕自己减寿。
虽说不会催生,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抱一抱自己的亲孙子,若是没有孙子也不妨事,好歹能见着亲儿子身边多个只冷热的人也好。
免得她总觉得萧晟煜一个皇帝已经够孤家寡人了,回头还是个独身的,那岂不是更加没了指望。
等他们都走了,这偌大一个皇宫,他怕不是连个说话的都没有,那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这样一看,岂不只剩下了出家当和尚一个选择了?
若真是如此,谭太后自觉自己也就该放手了。
不过她还活着的时候就算了,她承受不起。等她走了,皇帝若是执意,出家便出家吧,皇位不想要了就交给能承事的萧家人。
左右那时候她已经到了地下,对上那些列祖列宗也不怯的。
她一辈子无愧无心,对老萧家够尽心尽责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一声,面上依然滴水不漏。
此时的谭太后还不知道她的好儿子一声不吭,已经给她准备了个大惊喜,谁叫他平时半点不漏,实在让人难于琢磨。帝王之难测在他身上尽显,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御极多年自然威严在身。
话题已经转到某家夫人开始推荐自己的小儿子,想要许给光化公主当驸马了。
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愿意尚公主的,但也确实有不少想着自家儿子左右是个富贵闲人,不若再富裕些,愿意娶个公主在家里头,吃喝不愁,子孙还多了皇家的血脉。
这公主和公主之间也有差距。
虽然大家都知道两位公主性子不同,但整体都是懂事的好性儿的人,可受不受宠,有没有兄弟帮扶,众人心里还是有自个儿的算盘在的。
说是年纪大的辈分大的公主先,但因为年岁相差不大,其实相看的时候还是一起斟酌着的。
清湘公主其实并不差,但李皇后对她这个庶女着实不怎么上心,就是表面的母女情谊都做得十分虚假,大家都是人精,看得出来她们之间的生疏与冷淡。
而清湘公主与兄弟萧菁和皇子也并不怎么亲近,固然男女有别,但另一方面也是萧菁和皇子并不怎么“热门”,他才学等方面并不出众,目前也不见有入朝堂历练的可能,身上又没有个一星半点爵位,瞧着是看不出未来,完全不如光化公主和汝阳王一系看得分明。
加上皇帝的态度还不太明朗,本身也并不是娶不了后妃、得不到子嗣的年纪,比起去赌某些未来,他们更愿意看重当下——
汝阳王是萧菁和皇子的叔叔,皇帝就算选继承人,也更大概率选个侄子,而不是侄孙,除非都从萧家旁支里挑,不拘于身份,只看年纪和才能。
但这样似乎也轮不上萧菁和皇子。
毕竟他爹哀宗就是个歹竹,他估计也不会成为多厉害的好笋,品性不差就行了,其他马马虎虎过着,反正饿不死他,也不需要他去做其他的。
至于治理国家,大家是不期望的。
就算期待,那也该是期待陛下这样的英杰能生出天生的“小皇帝”来——
这厉害的一脉在这儿呢。
“嗯?”
等午睡起来,谭太后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薇薇这个时候来?”她又问了一遍。
“对,和陛下一起来。”菡萏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并肯定了某些字眼。
许是有些睡迷糊了,又或者是今天见到的人太多,谭太后有些精力不济,所以睡得时间比较久,这时候才将将反应过来。
这下,她瞪大了眼睛。
“嗯?!”她震惊道,“是哀家领会的那个意思吗?”
“不会错了。”菡萏高兴得合不拢嘴,“是乾清宫的太监来传的,东西厂都护卫着呢,瞧他们脸色就知道了,可是个好信儿。”
“太好了!”谭太后高兴抚掌。
“可叫外头人瞧出什么来了没有?”回过神来,谭太后又连忙询问。
“没有没有。”菡萏忙道,“那是陛下那儿有心与您透露,好叫您有心理准备,今儿一早陛下就去小燕山了,可巧,纪姑娘也去了燕山,可不就是碰上了,这可真是天定的……”
“那确实,天定的姻缘,还多亏了哀家的努力。”
“娘娘劳苦功高!”
这下,谭太后是一点儿不困了,只觉得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十岁。
这个新年实在是美好,开年就是新气象。
“咱们这弘乐十四年,必然要喜事不断了。”
“可不是呢。”
谭太后很是欣喜地吩咐人,又对着镜子乐呵呵地打扮自己,半点没有早上的不情愿与犯懒。
“不过你还是要妥当些,”她嘱托道,“我知道陛下细心,可他到底是没有成过亲的人,我这个当娘的少不得要为他多辛苦一二。”
“可是眼见着苦尽甘来了,我也不至于日日烦忧了去,这最后关头万不能出了岔子。”她正色吩咐。
“不论如何,外头不能有一点儿对准皇后不好的议论,更不能叫人说嘴帝后是提前搭上的……到那时候一群酸儒还不得吵翻了朝堂,忒闹腾了,这样不好。”
“连一丁点儿痕迹都不能留。”谭太后再次郑重强调,“好好的白纸上落了点点的灰便失了原本的好颜色,我儿和薇薇都是谨慎人,最懂规矩不过,清清白白的,由不得外人说嘴,白泼一身脏污。”
“奴婢明白。”菡萏当下收了脸上喜色,恭恭敬敬地拜在地上应是。
得了首肯,她便出去办差了。
太后娘娘吩咐了要扫尾,她自然要好好办。
若是陛下那儿有不够妥帖的,他们这里必须要及时补上,不能叫外头人毁了这美美满满的好亲事。
萧晟煜和纪芙薇一起到了慈宁宫时,他们都要以为这乐呵呵的太后娘娘是偷偷吃了大口的蜜糖了。
“来,好姑娘。”她笑眯眯地与纪芙薇招招手,“到哀家手边来。”
纪芙薇还没过去,就感到了旁边的视线,她看了一眼萧晟煜,能察觉他隐约的欣喜与担忧,她当下露了个温柔的笑,叫他定了定心。
“啧,”谭太后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我还能吃了你媳妇不成,不看看哀家的功劳……瞧你那巴巴的眼神,啧。”
还好周围没有什么人,不然萧晟煜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
但说话的是自己的亲娘,他也只能端着脸色,假装自己并没有被调侃和嘲笑了。
谭太后高高兴兴地拉着纪芙薇说话,萧晟煜愣是坐在边上没说半句要离开的话,安安稳稳地就在这里喝茶。
她都有些嫌弃这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儿子了,平时让来不来,现在倒是尽会碍事。
“茶好喝吗?”谭太后笑呵呵地问他。
“母后这儿的茶都好。”
“那确实,”谭太后笑道,“去给陛下换杯蜜水,多加两勺糖。”
在场的都知道萧晟煜的口味,那必然是齁甜齁甜,到他不喜、不太能下口的地步。
可偏偏太后娘娘吩咐了,纪芙薇没敢吭声,萧晟煜竟也默认了。
蜜水端上来,他喝第一口就皱了眉头,但他依然没有吭声。
一杯糖水下去,太后的气也算是消了,萧晟煜又赔了笑脸,伺候着老人家,纪芙薇也在一边劝着,给他说着好话。
就这样,几个人高高兴兴地一道用了哺食,纪芙薇和萧晟煜这才告辞。
纪芙薇还要出宫,萧晟煜在留下和出宫之间犹豫了一瞬,念及本来就是他的节日休沐,便不再犹豫地跟着一起出宫去了。
慈宁宫里,谭太后还在和身边人说话。
“陛下多自信的人,竟也会有那样忐忑的模样……?”菡萏有几分惊讶。
“他还知道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些……这才说明他是真的上了心。”谭太后却不意外,语气淡淡,眉眼中藏着笑意。
“只有在心上人面前,人才会格外在意自己是不是足够好看?是不是足够优秀?是不是配得上她、够得到这份喜欢?”
纪芙薇是乖小孩,太后娘娘问了,她就回答。
萧晟煜也没有阻拦,都是一家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是真的一点儿不能说。
谭太后方才便非常欣然地听着他们的告白过程解闷。
这份忐忑,也能叫做“敬畏”,才是真正上了心的人该有的情绪。
“应该的,他得意那么久,高高在上那么久,是该吃些苦头的,这都算不得什么苦头……只不过我好好的儿媳可不能就这么给他作没了,你再去库房挑拣一二,选了好东西送去,也好叫外头人知道,我这个当亲妈的一国太后,对准儿媳还是相当满意的。”
谭太后说完,又觉得不妥当,忙喊回来了人:
“算了,等等先,我都给高兴糊涂了。”
“我看皇帝还有些其他想法,少不得要再布局一二,芙薇那娘家不是太好,估计皇帝还有别的成算,等到了他赐婚公布的时候,哀家再给儿媳妇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