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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85章(2 / 2)

谭太后就大概是介乎于两者之间,没有高太妃那么直白,也没有林太妃那么含蓄,但有时候她也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什么,若是纪芙薇真的很想知道结果,她也会给出她自己的答案。

纪芙薇和张太后的接触没有和慈宁宫的娘娘们那么多,毕竟张太后膝下还有两个公主,光化公主是她正经在负责,清湘公主虽然是附带,但也必然用了心。

她和张太后娘娘学了一点,张太后讲课很厉害,不管是什么样枯燥的书,不管是大燕的律法还是算学,不管是天文还是策论,她都能讲得出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夫子那般,一样样一条条地都能很有条理地说清楚。

至于说是为人处世,这方便纪芙薇并没有怎么和张太后学过。

所以,这会儿当张太后和她简单寒暄,又讲起宫廷生活时,纪芙薇才觉得那么惊讶——

她没有料到张太后今天特地请她来,是为了说“怎么当皇后”这件事情。

当然,张太后不会明着这么说,不管她怎么想,纪芙薇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即使是张太后也不能在这会儿明目张胆地妄图影响和左右一国皇后,不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不行。

只是。

“我一直都觉得你不是最合适的……”纪芙薇震惊地听着张太后开口就是这么冒然的心里话,她感到局促不安的同时,也为张太后难得的心理剖析而感到震惊。

“但是,不是所有合适的人都能在合适的位置上做出合适的事情的,自然……皇后的位置,对于陛下来说,也只是属于他喜欢的人,无关于其他所有。”张太后看着她惊愕的面孔,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样也挺好的,情和理总要有一个,陛下讲究了三十多年的道理,总算顾得上私情了,这说明陛下离这个人世间更近了一步,有情的帝王大概也比无情的帝王要好一些。”

纪芙薇被张太后娘娘的直白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冲着娘娘这番话,想治罪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纪芙薇下意识便环顾周围,好在娘娘开口之时,屋里内外的人都离开了,连纪芙薇带来的天冬也守在了外头,远远地只留下一个背影,估计是半点没听见这儿的声音。

“别怕,”她伸手向纪芙薇,“我们继续在花园里走走就是,这是我亲手料理的鲜花,估摸着还算是能看得过眼。”

“有底气的皇帝是不惧于人说的,”张太后对她道,“虽然天家威严不可侵犯,但若是人人只要提到了一丁点评价皇帝的内容都会掉脑袋,那大概半个朝堂的儒生都该下地府了。”

纪芙薇没笑,但张太后似乎觉得这有些有趣,面上一直擎着一抹从容而温和的笑容。

这大概是智慧带给她的底气,是张太后揣摩局势,观察帝王之后才能得出的对自己的理解十分自信的结论。

纪芙薇也不好说好或不好,但很快她就转了话题,毕竟张太后也不是真的要和纪芙薇一道讨论萧晟煜的功过是非。

“前儿,圣睿太后娘娘交给了我一个任务。”

纪芙薇一愣,就听张太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按说我是不太认可,也不太想接受的,但事情已经到了这样,娘娘认可我,也认可你,所以我想了想,你应该是可造之材,我也应该多相信你一些。”

见她还愣怔,她平静地继续。

“先儿就说了,我个人说是不太赞成你做皇后的,觉得你性子不够合适,但现在你已经成长了许多,我应该给你机会。”

两个人停在一片灿烂的牡丹花前。

这时候能开得这么花团锦簇的牡丹花很少很少,整个皇宫里都不会很多,大头的应该都在专门的花房和她的坤宁宫,纪芙薇估计眼前这些娇艳的花都是暖房里拿出来,这会儿特地摆出来的。

“娘娘叫我随意与你讲一些,无所谓什么课题的,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师父和弟子那样,更何况我其实算来应该是你的大嫂。”

“但既然是嫂子,我也确实应该教导一下新来的弟妹,毕竟这是一个偌大的皇宫和更大的国家,和外头那种一个家族、一个宗族还是不太一样的。”

纪芙薇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忙道:

“多谢娘娘指点,我资质一般,请您务必不用怜惜。”

“也不至于那样夸张。”

张太后脸上笑意更深了一些,眼角的鱼尾纹便更重了几分,她模样看着其实比年岁的更厚重几分,可能是性子原因,有时候甚至可以说后宫里无人可与她比威严,但笑起来的时候,她也一样是慈和的老人家,眉眼的锋锐都藏在了深处。

“我想了好几个主题,但既然是要培养你一些看时局、看政事的敏锐度,那不仅是‘揣度上意’,更是首先要明事理,把事情前后能看得明白。”

“管中窥豹是没有意义的,身为皇后,视野也不能狭窄到这样一个程度。”

不知怎的,纪芙薇一下想到了前儿萧晟煜和她提到的,张太后和哀宗之死。

从大局上来说,哀宗是“死得很好”的。

他死了,国家落到萧晟煜手里,总不至于再继续混乱下去,甚至显出颓然的亡国之象,有萧晟煜力挽狂澜,挽救于万一,事实证明这才是正确的。

他死了,他后院那些妻妾基本上也都是松了口气,听闻身为嫡妻太子妃的如今的李皇后都对他有不小的怨怼甚至是愤恨,那其他女子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当时其实是还没有正式废殉的。

这也是纪芙薇头一个想到的点,她的直觉一直在隐约地提醒着她。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差一点殉葬的人,所以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谭太后是靠着肃宗当年留下的口谕和将皇位给了厉宗的“恩典”,才让厉宗答应不让她们殉葬——

但厉宗从没有说过自己的妃嫔不用给自己殉葬,哀宗也没有提过他的嫡母庶母、他的后院妻妾可以不殉葬,厉宗态度可能还不算很明朗,但是纪芙薇后来打听,哀宗似乎是很坚定的“出嫁随夫”“妻妾必须要到地下一道侍奉他”这样念头的践行者。

说得直白点,纪芙薇是后知后觉才发现,厉宗这一支就是歹竹,下面哀宗基本也是歹笋,根本不给女人一点活路的机会,甚至一直有更糟糕的传言是哀宗不修私德。

他不仅有龙阳之好,养了一群娈童男宠,还在女色上尤其暴虐,似乎是不喜女人,但他又迫切地需要子嗣,又不敢真的和朝臣承认自己身有不良、是天阉,所以他用各种方式临幸过很多女人,但最后也就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当然,纪芙薇会知道这个,还是因为萧纯佳和她嘀咕过,在她出现成为皇后之前,其实大臣们对萧晟煜也有揣测,大致意思是他当年曾经在女色上被厉宗折辱过——这事她隐约听他提起过,佛门净地被送了一批赤身女子,但不知道萧纯佳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导致萧晟煜有了身体或心理的障碍,这才多年清心寡欲。

不过因为事关皇帝的身体,外面敢议论的几乎没有。

纪芙薇当时都被面带忧心、替她担心的萧纯佳惊呆了。

她的好友可太敢想了,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

好在萧纯佳有分寸,没有再往外传过,只是告诉了准皇后纪芙薇,让她有心理准备。

纪芙薇心里萧晟煜何其厉害,她当时就当听个乐子,没往心里去过,当然现在也知道了,那些“问题”压根不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肃宗的几个儿子,长子厉宗萧晟灼和曾经疑似有问题的当今陛下萧晟煜,似乎都有一些“私人麻烦”,大臣们确实担心过,这样的子嗣不兴也是国之不详的预兆之一。

但显然,张太后不是为了和她讨论几个皇帝行不行的问题,她很快便给出真正的目的:

“观最近之事,那便以你最熟悉的开始吧。”

“嗯?”纪芙薇露出疑惑的神色,“请娘娘指点。”

“为了让你坐稳皇后之位,陛下做了什么?”张太后微笑着看着她,“你能分析得出来吗?”

纪芙薇一愣。

她没有想到,张太后想叫她看看大局,首先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还来不及窘迫或是尴尬,张太后眉头一皱,就好像是看到了不认真学习的学生于是要打手心的夫子,纪芙薇当下什么杂念都不敢有了。

“可是说向家一事?”她思考了一会,觉得最大的就是这一件事情,将她娘家从纪家落到了向家,又给向家换了半个“主事”的。

但张太后想知道的肯定不是这个。

娘娘不需要她引经据典,也不需要她写文章一样有华丽的辞藻或是多么优美的修辞和排比,但她需要给出自己的判定。

纪芙薇又思考了一会,缓缓地道:

“向家从大房武国公稳定掌控,变成了大房和四房打架争权,这平衡之道。”

张太后点点头,应了一声:

“这是一重,继续吧。”

“于政局来说,内家不和的向家比合为一股的向家要更容易‘控制’,危险性也相对更低,不至于再出现向家联络武官家族在朝廷上形成更大的党派势力与陛下的统治抗争的情况。”

“于我个人来说,我与大房关系有瑕,但四房向将军就有了可乘之机,于是他们会为了讨好我,给我各种方便,给了我丰厚的嫁妆……”

“是这样,”张太后笑道,“这第二重,近了说是为了你个人,毕竟皇后也是很重要的,出身、家世等等都很重要。往远了说,是为了未来的皇嗣,外家不能太厉害,但也不能太差,向家如今还算正好。”

看纪芙薇支支吾吾,今天张太后也并不勉强她,她才当上皇后,并没有看过折子或是了解过什么邸报,于是今天还是以她张太后主讲居多,就像是之前和她上课那般,张太后已经有心理准备。

“陛下是很厉害的人,”她道,“你能多看一重,就能多长一分见识,于你个人和未来,是半点不亏的。”

“你要从前后看,看看之前朝政事情,尤其是武官的事情,再看看向家的姻亲……这第三个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稳定自洪家骚乱之后不太稳定的军心,给向家一系的军队找事情做。”

张太后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言语虽然平淡,但内容却一点都不简单:“大家都忙着站队,自然陛下也有了时间,将那些武将人手替换成自己的,从之前到现在,都是在为此铺路,就连现在,我也说不准是不是好了,总归是长远之事。”

洪家之事也就是行刺谋反之事在去年,当时纪芙薇还和他一道经历了这件事情,但没有想到当时的布局一直延续并牵扯到了现在,张太后说“保不齐老国公会回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些旧派系的肯定会联系“旧主”,不是现今的武国公,而是在炼丹修道的老国公,只可惜他回来也是无力回天。

像是这次年初打仗,不就提拔了几个新将领吗?

保不齐,其中就有萧晟煜中意的,皇派的武将大臣在。

“这就牵扯到了另一件事情,‘为何向家会有威望?为何武官会有起色甚至谋反?’”

这是旧事,张太后说起这些来如数家珍,比讲最近的明显要更为从容,显然她当皇后时并不真的只是个后宫的摆件。

听娘娘说,这是厉宗之故,再往上要追溯至肃宗用西厂打压东厂太监和锦衣卫的事情。

张太后说给她讲课,那是真的一点不打折扣,纪芙薇一开始还忐忑不安,结果不知道是听课认真还是听八卦专注,只觉得是越来越有滋味。

她甚至告诉了她当年的废殉之事。

东厂太监不被肃宗看重,但他的妻子谭太后娘娘在他死后就用东厂太监实现废殉,通过宦官进行联络。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太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太监也是想活命的。

厉宗因此格外忌讳东太后,对厉宗来说东西厂彼此联系,千丝万缕都是不可用不可信任的,于是厉宗选择了用勋贵武官。

至此不少勋贵武将的威望迅速增加。

“纪家反而是慢了一步没吃到肉的,所以他们急,但向家吃到很多,还分给了亲近的不少肉汤,”张太后对她眨眨眼睛,随后又收敛了笑意,“但厉宗因为这个原因,觉得有些女人厉害,东太后厉害,自然我这个‘西太后’也可能很厉害。”

厉宗因此忌讳妻子,坚持亲自教导儿子哀宗,甚至不让张太后接触亲子,但他本身并不是什么负责的帝王和出色的父亲,也就硬生生教歪了儿子哀宗。

“与他愚蠢的父亲如出一辙,从思想到行为,不,他甚至更加糟糕而恶劣……”

提起此事,纪芙薇看不出张太后娘娘的情绪来,描述自己儿子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淡淡的,她很快转了口,只言语中对曾经儿子后院里的一群女人表示了同情。

但纪芙薇通过之前萧晟煜的叙述,已经猜到了真相。

哀宗天生龙阳,又不能没有儿子,所以强迫自己临幸女人,有很多女人随时侍奉怀孕,这样大的“受害人群”,西太后这样责任感强的人恐怕无法视若无睹,但儿子完全不听管教,甚至和其父厉宗一样对东西太后两人有强烈的忌惮之心,甚至不惜叫生母为亲爹殉葬。

于是,张太后最终决定大义灭亲。

也就从曾经的张皇后,变成了现在的西太后。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了了,谭太后娘娘放了权,自然也不会再过多地接触东厂,刚登基时,东厂锦衣卫的人脉就从娘娘给到了陛下,但纪芙薇知道萧晟煜并不怎么重用东西厂,反而平衡居多。

他先用御使遏制即将冲顶的武官司发展势头,获得缓冲,再慢慢掌控锦衣卫,接着试探东西厂衷心,再慢慢布局处理武官领头的……向家能荣耀到让众人看他们眼色活动,不仅因为三公五侯下来的传承,也因为厉宗时候的捧,老国公给了一个好开局,才让接手的武国公出现在了厉宗眼前。

“但这都是过去式了,三公五侯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厉宗时候的显耀。”

“娘娘可真厉害,知道得那样多。”纪芙薇忍不住感慨。

张太后却摇摇头,反而否认了当年自己接触过政事的说法,说是看得多了。

“没有折子可看,没法学,只能凭年岁阅历多观察。”

“那娘娘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她当然问的不仅仅是过去的,还有现在的。

西太后倏然狡猾一笑,并不再多言。

回去路上,纪芙薇还在揣摩这件事情。

娘娘给她讲了不少,她需要慢慢消化。

半天之后,纪芙薇猛地抬起了头。

东厂和锦衣卫在谭太后娘娘手里,勋贵武官在厉宗手里。

西厂曾经是肃宗的得力干将,但肃宗是最早就没了的皇帝,到了厉宗时候,西厂会如何——

张太后娘娘能杀亲子,靠的肯定不仅是哀宗后院的女人,毕竟吃了丹药行房事、死在床榻上的是厉宗,哀宗据说是哀悔过度才暴毙的。

如果西厂没落,萧晟煜登基时候,考虑的应该不是将锦衣卫慢慢分割出来而将东西厂平衡,而是让东厂和锦衣卫互相平衡,西厂就此消失也有肯定。

但事实并非如此。

想到哀宗之死,再想到萧晟煜对张太后的不喜和曾经可能的忌惮,再考虑到张太后对内外事情一定程度的观察和了解。

“所以,西厂曾经是张太后娘娘的‘伙伴’吧?”

但现在应该早就已经分开来了,何况张太后娘娘似乎并没有特别的野心,所以萧晟煜才默认了她和娘娘接触。

“主子,怎么了?”

坤宁宫已经到了,纪芙薇坐在轿子里半天没动,辛夷提醒之后,她才缓缓回神。

“我就是有些惊讶,”她感慨,“宫里果真人人不凡。”

作者有话说:

菜谱参考明朱元璋和清乾隆的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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