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季闲整理头发、脱去衣服、跪下穿鞋……这种封建阶级的尊卑侍奉让季闲很不习惯,但他并没有拒绝。
只是当虫子们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那种微凉的、坚硬的革质皮肤还是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季闲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他们都是人形,普遍高大,皮肤上有少许如同纹身的黑线。他们都保留了复眼、触角、翅膀这三样虫子的特征,有的还会露出更多,比如锯齿状的手臂,或者裂成几瓣的嘴巴。
除此以外,他们很像人类——无论是衣服鞋袜,还是房间的工业产品,以及他们表现出的社会文明。
人虫目。
季闲忽然理解了这个“种群”名称的定义。
换好衣服,季闲被带到了室内的一扇屏风后——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衣帽间。房间正中央就是一面两米宽、三米高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个高挑的青年。
那是二十来岁的季闲。
季闲的长相不差,五官轮廓柔和,头发也是细软的,总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印象——刚到矿星的时候,他确实也受到了不少“照顾”。
他的胳膊断过三次,腿骨骨折过,在劳作中留下了无数疤痕,皮肤还被摧残得干枯起皱。
——季闲很久没看到这么“水灵”的自己了。
这是还在地球时的自己。
“重返青春”了属于。
季闲愉悦地挑了下眉尾,侧过身,在镜子里看到了他寻找的东西。
“这是什么?”
季闲按着自己后颈上的一道粉色“疤痕”,问雷安。
“这是蜕裂线,陛下。当您成熟蜕变时,它会变成黑色,失去柔韧,以便您可以轻松蜕壳。”
蜕壳。
季闲在心里咂摸了一下这个词,摸着自己的蜕裂线:粉色的,指头宽,微微凸起,从后颈一直延伸到尾椎。
果然自己也是虫子了。
季闲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并没有害怕和反感。
雷安欠身说道:“陛下。请您移步,虫钟鸣响,您该接受虫子们的跪拜了。”
季闲“嗯”了一声,跟着雷安走上了户外阳台。
——多年后季闲也依旧能清晰回想起,此时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中的震撼。
特雷比西亚位于一片平原之上,林立的高楼大厦却有着森林的色彩,丰富的植被覆盖着城市的每个角落,盛开的鲜花点缀着每一条街道。
充满了强悍的生命力。
城市中央是王居住的水晶宫殿,无数的彩色玻璃构筑成墙壁,虬结的藤蔓支撑为钢筋,勇猛的虫侍捍卫着它的每一寸光辉。
它是这座城市的心脏与荣耀。
季闲站在这颗心脏的最高处,脚下,伴随虫钟低沉悠长的频率,特雷比西亚在在对他跪拜臣服。
“……”
季闲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奔涌,他的指尖轻微弹动了一下,仿佛触碰到了那被称之为“权力”的无形权杖。
“街道上的,都是虫子?”
季闲看着水晶宫前最近的一条街道,那里黑压压一片,静止不动。
雷安答道:“是的,陛下。虫钟是王的宣召,所有虫子都须跪拜以迎接您的临世。”
季闲盯着那片黑压压的色块,过了两秒又问:“他们要跪多久?”
“虫钟鸣49下,钟鸣结束后就能恢复自主行动。”
咚——。
季闲循着钟声望去,在右侧看到了钟楼。
钟楼里挂着的钟平平无奇,倒是钟楼wài • guà着的几个“装饰物”引起了季闲的注意。
“那里挂着的是什么?”季闲问。
“是盗窃蜜果的虫子的脑袋。”雷安答道。
这是季闲不曾料到的答案。——细看去,那确实是几颗昆虫样子的头。
因为是昆虫,季闲并没有共情到恐惧或者不适,但这也终究不是什么愉快的画面。
“都取下来吧,怪恶心人的。”
“是。”
季闲又问:“盗窃蜜果是死刑吗?”
“蜜果是王的食物,所有觊觎蜜果的虫子都是对王的不敬。该死。”
雷安说着又欠身,致歉。
“陛下恕罪,还有两个蜜果贼从我们手里逃掉了,目前还在追捕。”
季闲不知道蜜果是什么,但仅仅是一个食物,倒不至于此。
“不用追了。之后把那蜜果看好就行。”
雷安不赞同地说道:“陛下,您刚破壳,又是幼虫,没有信息素能够震慑虫子,如果现在放过这些贼人,很容易损害您的威信。”
“雷安。”
季闲转头看向雷安,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黑色的复眼上。
“我是虫王,是吗?”
“……”
雷安单膝跪下,随侍的虫子们紧跟着一起跪下。
“是的,陛下。谨遵您的意愿,我即刻下令让虫侍放弃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