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期,以及那些他还没有被撕扯到阳光下的日子里,季闲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情景,幻想过被触碰的感觉。
但他从不敢去暴露自己。
[你居然喜欢男人!]
[你这个怪物!你怎么这么犯贱!]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你怎么不去死?要是没有你,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我没有错。
他想,同性恋不是病,喜欢男人不是错,我会感到愉悦也不是错。
封锁的痛苦记忆与身体的诚实反应冲撞在一起。季闲下意识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他试图遮掩自己的窘况,但他又感到不甘心。
——我只是“人”,我只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想要享有自己应有的正常的权力,这有错吗?我没有错!
季闲不允许自己叫停。
他像是要赎回少年时被辱骂、被压制、被隐蔽、被唾弃抹上黑漆的时光,他像是要拉起蹲在记忆里怕被别人发现的那个少年。
你是王,你无需隐藏,更无需屈服。
季北辰闻到了另一种芬芳,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眼里迸出了被饥饿淹没的光,他像一只强壮凶狠且随时准备攻击的饿犬。
他用垂涎的声音请求王的允许。
“陛下。请您奖赏我。”
季闲没有吭声,他踩在季北辰的身上,给予默许。
“谢陛下。”
季闲的手指用力按着自己的头颅,他的心中涌起一种复仇般的快感。
[我没有错,这不是病!]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没有,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季闲被湮没在汹涌的快意浪涛之下,混沌的思绪走过时空,久远的回忆重新沉寂。
疲惫和空虚席卷而来。
你看,我没有错。
他想。我现在有勇气证明一切,但你已经死了。
我永远也得不到你的忏悔。
在陷入沉睡之前,季闲仿佛闻到了一股甜香。
这是一种比蜜果还要香甜的味道,他的胃袋被勾得挤压、蠕动,饥饿的感觉瞬间扑倒了一切感官。
那是什么?
季闲努力从混沌的神志中想要挤出一丝清明,但是失败了。
他很快被酒精带进了梦里。
·
次日。
季北辰抵达海湖区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经过昨天一天的狂欢,海湖周围及湖面全都狼藉一片,虫子们都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的开始收拾摊位,有的还等着这几天零散的客人上门来。
货仓区就在海湖区靠近森林的那一边,是一大片蝼蛄挖掘出的地洞,洞口上了锁,有专人出租钥匙。
可是季北辰走了一圈下来,不仅没有找到租钥匙的人,还发现这里在最近时间发生过打斗,很激烈的打斗。
洞口都塌了几个,地上的泥土被翻出了许多的坑,厚重的铁门上还有虫刀的砍痕,以及枪击留下的弹孔。
不过王城以外本来就没多少律法约束,种群、群落之间的打斗常有,倒也不新鲜。
只是,昨天班达亚齐并没有说具体的位置,他该去哪个货仓呢?
忽然,季北辰停下脚步,朝旁边的一个洞口后面看去。
那里慢了两秒支棱出了一对锤状触角,接着露出了一个脑袋。
“你是来找主人的虫侍吗?”
这是一只蝶种,结合季北辰之前听到的描述,应该是班达亚齐的同伴。
季北辰问:“班达亚齐呢?”
蝶种从洞口后面走出来。
他竟然是一只等级颇高且非常少见的阴阳蝶,双翅无论是形态、鳞片颜色、透明度都完全不一样。
这样一只蝶种,竟然管班达亚齐叫“主人”。
“主人已经在等着您了,请跟我来。”
蝶种在前头带路。
季北辰跟了上去,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蝶种哆嗦了一下,说:“好像,好像是有人斗殴,我不太清楚。”
显然没说实话。
季北辰也没追问。
他们一路走到货仓区最边缘的一个洞口前,这里倒没有之前那些洞口凄惨,洞口的铁门虚掩着,推开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音。
洞口里面是一片漆黑,入口甬道有十米左右。
蝶种从兜里摸出一把手电,打开走在前头。
走过甬道,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夹带着没有散尽的血腥气。
货仓里很昏暗,靠墙堆着不少的箱子,顶上嵌着廉价的萤石,只有最中央的一颗还算明亮,能照亮周围三米内的空间。
这块明亮的萤石下方单独放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被一个一米高的架子撑着,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一样。
蝶种在这个箱子前头停下了,然后对季北辰欠身说道。
“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就要转身离开。
季北辰的眉头微动,接着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蝶种的翅脉,粗粝如树根五指一下就扎破了布满鳞片的翅膜。
“啊!”
蝶种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叫。
同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枪声。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