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绍尔带着晚饭来医院看雷安。
雷安正在医院花园里走动,步子很慢,护士在一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见到马绍尔过来,立刻小跑着过去告状。
“马绍尔大人,请您劝劝雷安大人。他的伤口很大,缝合好后就已经崩裂过两次了,他需要卧床休息!”
马绍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边雷安已经看到了马绍尔,并对他点了下头。
马绍尔立刻走过去,扶着雷安在一边椅子上坐下,说道:“雷安大人,您……”
雷安打断他,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点运动量没有关系的。”
马绍尔一直最为崇拜雷安,不敢正面反驳,就小声哔哔:“您的伤口都崩了两回了。”
雷安:“那是医生没缝好。”
马绍尔:“……”
雷安看他一眼,问:“发生什么事了?一脸不开心。”
马绍尔欲言又止,先打开带来的餐盒,“不是大事。您先吃晚餐。”
雷安接过马绍尔递过来的食物——都是流质的东西,看上去实在不能激起丝毫的食欲——他喝了一口,就拿在手里没动了。
“说吧,是王宫事务中遇到难题了?”
“不是。”
马绍尔垮下了肩膀,“是季北辰。”
雷安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语气依旧是平稳而缓慢的。
“他又做什么了?”
马绍尔:“他没做什么,至少也算不上是他的错。我只是觉得……有些嫉妒。王如此偏爱他。”
雷安:“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不一样的。”
马绍尔忽然激动起来,像是一个跟家长诉苦的小学生。
“之前他因为王的偏爱重新开始蜕变,常伴在王左右,我都没觉得什么,王喜欢就好。可是现在我觉得太过火了,王偏爱他无度。”
雷安看了他一眼,“你在指责王吗?”
“我没有。”
马绍尔委屈,声音也小了,然后跟雷安细细说了在钟楼里发生的事情。
马绍尔:“您看,他连虫钟信息素都不怕。而且之前他送种子回去的时候,我听说他触碰到了种子粘液,但是却没有被粘液伤到。种子还听他的威胁,不敢把伤口埋回去。——雷安大人,无论是虫钟信息素还是种子,都已经触及到王的权威。这样的偏爱不过火吗?”
雷安的五指不知不觉捏紧了,手里的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声,崩出一道细细的裂痕。
雷安放松了力道,把碗递还给马绍尔。
“确实过火了。”
[王的偏爱不可也不会触及王的权威。]
——这是连王自己也不可违逆的“规矩”。但季北辰确实得到了这样的“特权”。
雷安轻轻闭了一下眼,耳边回响起班达亚齐的提问:你想要留下哪一个呢?
“雷安大人。”
马绍尔看到了碗上的裂痕,以为雷安在为他们年幼的王再一次“跨出规则之外”而生气,便开始后悔自己跟他说这些——毕竟雷安的伤还没好。
“其实,其实或许季北辰很快就不受宠了。我看到他的蜕裂线已经有了鳞片枯痕,快要蜕变了。等他不能维持完美的人形拟态,王就不会那么偏爱他了。”
雷安浅浅勾了下嘴角,是一个苦笑。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马绍尔。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
马绍尔不明所以,答道:“是的,雷安大人。”
“做侍卫长几年了?”
“三年。”
“十八岁就做了侍卫长,是历来最年轻的侍卫长。”
马绍尔嘿嘿笑了两声,很是开心——雷安很少这样直白地夸人。
“我的经验还不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而且雷安大人您也是十八岁就继承领主了,比我厉害多了!”
雷安勾了下嘴角,说:“但我还没有孩子,虫族到了一定年纪不繁衍,领主等级会落在其他虫子身上——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马绍尔一惊,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雷安一个手势制止了。
雷安:“你虽然性情容易冲动,但这些天你把王宫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要你沉稳你也是能沉得下去的,是能担得起担子的。
“我的伤很严重,怕是短时间好不了。你看只是出来走走,你和护士都要来说教我。”
马绍尔忙说:“我没有说教您,我只是……”
“我知道,你关心我。”
雷安看向他,表情难得的是一片温和。
“我会好好休养,但是王宫事务管理这方面,你怕是还要替我做很长一段时间。”
马绍尔立马拍胸脯表态道:“雷安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您只管好好养伤,绝对不会让您操劳。”
“我相信你。但是你终究年轻,虫侍中论资排辈的风气你也清楚,短时间还好,一旦我长期不出现,你怕是也会压不住,所以这个你先拿着。”
雷安从兜里摸了个东西出来,放在马绍尔的掌心。
马绍尔低头看。
那是一方拇指大小的印章。据说是由上上只古生种的骨头制成,上一任王亲赐的荣耀,象征着虫侍一族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
这是虫侍领主的印章,可以号令所有虫侍。
“雷安大人!”
马绍尔大惊失色,仿佛手里拿了一块烧红的铁,连忙双手把印章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