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的那天,他来到小队找到小队长唐大愣子。
“来报道?”唐大愣子翻翻眼珠子露出冷冷的目光,咳嗽一声接着说,“你家里还差这点钱?在家当少爷得了!”
这唐大愣子一双圆溜溜黑鱼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车宏轩,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仇呢。
车宏轩生气了,不客气地问:“我是按着政策还乡的知识青年,来队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有什么不妥吗?”
“别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队里就那么几块地,哪里养活了这么多人?现在来了十好几个知识青年,什么活都不会干,可也得像祖宗似的养着。这已经够脑袋疼了,你又来,我们没办法安排!我看呀,你还是赶快找你爸爸去粮库当临时工,那比在小队挣得多。”
“我要响应号召完成扎根任务,全身心投入到建设新农村的火热斗争中去。”
“你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但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去年小队到粮库卖粮,就差水分高一点,化验员抬抬手就过去了。我去找你爸,愣是没管!这件事社员们意见大了,把我也搞得没面子。所以,你一定要来干活,那就先跟s类分子老高头去掏大粪,先干一段,接受掏大粪的再教育,教育好了再研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有,每到小队开会的时候,你得负责通知,拿个铜锣挨家挨户敲。”
“我是高中毕业生,又是班长,让我去干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至于我父亲,你应该知道,他在粮库就是个工人,哪有能力能帮忙?”
唐大愣子露出凶恶的目光,痛斥道:“你别忘了,你妈是地主婆,你是地主崽子,专政对象,需要监督改造!我们这地方穷,没别的地主,就你妈是,干你得干,不干你也得干,没人惯你毛病!爱哪哪告去,我就这样安排了!你记住,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我吐吐沫是钉!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得听我的!来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这不亚于当头一棒。
车宏轩蒙了,两眼迷蒙,无精打采地走出队部。他感觉痛苦,感觉无助,漫步走到南河沿,又来到那棵老榆树下坐下。
不可回避,自己身上已经有了一个感情伤口在滴血,现在又挨了一刀,让他感觉到前途的渺茫。
他痛,痛的撕心裂肺。可他必须面对,像张老师说的那样,不能战胜这些困难自己将一事无成。没别的办法,这是社会,这不像在学校那样可以任性,这只能逆来顺受。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郁闷地走回家去。
刚到家门口,王秀正好高高兴兴从学校回来。
毕业生都回家了,她却被学校留下来帮助搞文艺演出,原因是有位音乐老师要休产假。
王秀满面春风,两眼满是喜悦的目光,略一歪头说:“哎,告诉你个绝好消息,学校要留我当老师,教音乐。”
车宏轩眨眨眼,像一位杂技演员一样,立即掩饰住内心的极度痛苦,变得笑容满面,两眼也露出温和的目光,赞叹地说:“太漂亮啦!我正心疼呢,就你那细皮嫩肉的那呛得住农村的风吹日晒,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黑乎乎的村姑了!”
“村姑怎么了,你和我说话怎么总是带刺?”
车宏轩哈哈笑了,故意逗她说:“春姑好,黑了更结实,丑妻近地家中宝啊!”
“想得美,黑了也轮不到你!”
“知道,单相思而已。”
“胡说八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