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伏魔录
第一卷缘分
第一节少年与剑
日上三杆,太阳在黄沙和荒风间偶尔露头,间中洒下的片屡阳光照在人们身上,驱散了从晨时起便徘徊不去的阴沉冷意。
被荒风吹蚀不知多少岁月的小镇人气渐浓,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起蓝灰相间的单薄烟柱,又被毫不留情的吹散在满天细沙里。
嵌刻着小吉二字的城门楼边缘,几粒禁不住荒风拉扯拍打的碎石砾自已经看不出初时色彩的城墙砖边缘剥落,翻滚几下就没了踪影。
街巷里稀稀拉拉的吆喝声有气无力,显然主人家也觉得这鬼天气不会有什么生意上门,但连着几日做不得买卖,手里没收入心里便始终有些不踏实,也许吆喝几声就会来客也说不定呢?
“手提三尺剑,荡尽世间邪!”一把中气十足却仍稚嫩的童声打破了街巷里弥漫的昏沉。
随着这声喊,不知谁家的狗子被踢了屁股,发出有些凄厉的哀嚎,接着整条街犬吠此起彼伏。间中还夹着几声鸡叫。
“得了吧张狗蛋,成天拎着个满是红锈的破铁片,除了撵鸡追狗你还能点啥?”坐在街边茶铺里一少年,单脚踏在条凳上,只手撑着后脑勺,将大半身子重量都靠在方桌上,用空着的右手抓起边上褐色陶碗,对着街道中央跑过来的孩子一泼,碗底不知何时堆积起来的一层沙土,在空中洒出一小撮昏黄。
没成想一阵逆风吹来,又把这层也不知是沙还是土的玩意儿拍回他一头一脸。
“啊呸呸呸!”少年眉眼挤成一坨,赶紧将吹进嘴里的脏东西吐出来。
“啊哈哈本大侠乃是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的人中豪杰,冥冥之中自有大气运庇佑,云哥儿你这回可是见识了吧?”被唤作张狗蛋的小童得意的抓着绑着剑柄的破旧布条,一边将那生锈的铁剑轮着圈,一边呲牙笑道。
“还有,别在外人面前喊我ru名,我有大名叫张启明!”接着又小声埋怨道。
“切还不是上个月进书孰的时候先生给起的。”云哥儿翻了个白眼。
“怎么,今儿先生没留你?这么早就放你出来祸害乡里。现在了不得了哈,习得几个大字,就敢在小爷面前装大尾(yi方言音)巴狼。”云哥儿往狗蛋那张欠揍的笑脸上一瞪眼,作势就要把手里碗砸过去。
见云哥生气,张启明赶紧陪着笑脸凑上前,双手扶住那将脱手尚未脱手的陶碗,慢慢引着云哥的手放回了桌上。
方桌中央倒扣着落成一叠的另外三只陶碗,已经被岁月镀上一层茶黄的白瓷茶壶就搁在碗垛不远,支棱起来的枯藤握把上的包浆油光发亮。
“云哥别生气嘛摔碎了茶碗还得赔钱不是,我反正一个铜子儿的月份钱都没有,还不得你自己赔。”
“说的好像我有月份钱零花一样。”云哥撇撇嘴,松开手将那陶碗放回桌上。
“云哥儿,还在这蹲着哪?”
“云哥。”
“涛哥。”
随着张启明后面,又来了个孩童,全和张启明一样一身朴素的蓝色布褂打扮,看着装倒是有点学子的味道,只是脚上穿的多是颜色新旧不一的草鞋,唯一穿布鞋的,大脚趾头还露在外面。
“云涛大哥,今天先生念到你了,说已经三天没见你去书孰,明天再见不到你,便要去家里抓你嘞。”走在最后那个穿布鞋的孩童脑后扎着个发髻,用树枝削制成的发簪别着,发簪做工粗糙,一看就不是街面上售卖的手艺货。
“怕不是要挨板子咯。”另一个小童补充道。
“怕什么,老夫子白胡子都一把了,打板子也不疼。”张启明很是豪横的挺胸抬头说道。
“夫子是没力气打板子,可李叔那膀子可比我爹小腿都粗,到时候肯定要他来动手。”又一个小童反驳说
“云哥儿在这可是有正事儿的,不是逃学。李叔叔不会替先生动手。”张启明环视一圈同窗小伙伴,故作神秘的严肃说道。
靠坐在桌子边上的云哥一挑眉头,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些号称未来天下第一的小子。
有这机灵劲,天下第一不敢说,以后武林里说不得还真有他一席之地。
“逃学便逃学,云哥儿都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他有正经事?”穿布鞋的孩子反驳问道。
“哼哼你们这一对招子都白长了是吧。云哥儿连着三天都坐在这茶铺门口,黄毛风都吹不走,逃学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遭罪?”他一副已经洞悉事情真相的了然神色,脸带骄傲的解释说。
“哦?你怎么知道我坐这儿三天没挪窝?”云哥来了兴趣,问道。
“这几天下了私塾我都见着你坐在这里,傍晚我爹喊我回家吃饭,瞅见你还坐这儿。”张启明说着,踮着脚拎起桌上的白瓷茶壶晃了晃,里面摇荡的水声清晰入耳。
“茶铺里没客人时,茶壶可不会放桌上,更不会壶里装水。毕竟在咱们这儿,一碗茶水可是值一个大子儿。这里面怎么也有半壶的量了,我料想是给云哥喝的白开水吧。”张启明说着话,把之前云涛泼洒沙土的碗拿到手边,倒上小半碗水,也不嫌脏,端起来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其他几个孩子瞅着他的动作,有瞅了瞅云涛,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却没再有其他动作。
他摸了摸嘴,满足的呵了口气,被水浸湿的嘴唇上反射一丝水光。
“若不是长坐这里,茶铺刘怎么会好心给你烧一壶开水放着。”
啪!
一个脑瓜崩弹在张启明额头上。
“算你小子鬼精。”云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算是默认了张启明的猜想。
小吉镇地处内陆,原本挨着一条流经的大河源头水脉建得了城,没想百十年间河流改道,城里原本充沛的井水又深挖了数十米才取得少量净水。偏又不知是何缘故,十来年前开始有荒风自西北方向吹来,一年到头风停的日子掐着手指就能算出来。
这风连着水源干涸,使得原本小镇周边葱郁的植被愈发枯败凋零。明明是晚春时节,小吉镇周边的林地里却瞧不见几撮新绿。
“云涛哥这是承认了呗。”
“哎,云哥儿,给咱说说呗,办啥大事儿呢?”小崽子们见云涛承认,眼睛登时亮了,一个个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好奇和求知。
“屁的大事,我老爹让我坐这里等个人而已。说是就这几天便该到了。我寻思着一两天的事儿,没想到现在都第三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等见。”云涛依旧斜靠的坐着,打了个哈欠现出一副懒得动弹的疲赖样。
“怕不是被咱们镇子这边的荒风吹迷倒了,迷路跑进邪祟窝里去了吧。”一个孩童半开玩笑的说。
呸!
“闭嘴,张嘴之前过过脑子,别把不干净的东西招惹来。”旁边穿布鞋的孩子一把捂住那孩子嘴巴,朝旁边地上吐了口唾沫,用鞋底子狠狠搓了搓。
“怕什么,张润生你就是个狗胆子,铁疙瘩放个屁都能吓你一跳。”张启明将铁剑攥进手里,轻轻往桌面上甩,生满铁锈的尖峰‘夺!’的一声扎进木质方桌原本平整的桌面,他一松手,铁剑稳稳当当立在那里,剑柄上的破布条随着过街的荒风摇摆不定。
“遇到了那些脏东西,正好给本大侠当磨刀石,也好历练出一身斩妖除魔的好本事。待我一剑一个剁了它们,夫子教过,不积什么步无以至百里,日后的天下第一也是要从杀小妖魔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其他几个孩童见张启明这番作为,不禁露出些许崇拜和敬畏的神色。
“哟呵呵这么厉害,才几岁大的娃娃就能降妖除魔了呐”一把尖细仿佛女声又醇厚好似男声的怪异腔调,突兀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云涛原本慵懒的姿势不知何时变得肃然而紧绷,他虽和这群孩子在这里扯皮,眼睛却是不是瞄着茶铺斜对过镇子城门楼的方向。
方才见到一个魁梧身影在城门口和两名卫兵查验身份,张启明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近了茶铺五米以内。再一晃眼,这名面带仆仆风尘的壮年汉子已经立在桌前,就在几个孩子空出来的位置上站定。
这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显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上没有一丝热汗,脸上的疲惫和鬓发间的灰黄颜色告诉云涛他是顶着夹杂了沙土的荒风行了一路,但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不觉得如何邋遢肮脏。
面庞上凌乱的粗短胡茬显然是有几天没好好打理了。尽管面色难掩疲态,但他的眼眸仿佛藏着星辰,灿灿的仿佛自己就能绽放光芒。
但,开口说话的明显不是他。
在那人肩膀上趴着一只皮毛近乎全黑的瘦猫,仅有额头一小撮菱形的白毛,看着好似这猫开了第三只眼睛。它横趴在汉字肩膀上,后腿搭在他左肩,前肢压在他右肩,腹部柔软的绒毛衣领般压在他后脖颈处,将帮个脖子包裹在内。
如果不是这黑猫单爪撑着半侧后脑勺,仿佛和云涛有样学样一般的姿势,云涛还真不会第二时间注意到它。
“李捕头约的可是这家茶铺,刘记。”
男子既无抱拳行礼也无挥手招呼,只径直将目光对上一群孩子里岁数最大的云涛。
“好啊!你们这些不着调的小崽子,老刘我好心让你们在这棚子下面躲风沙,你们竟敢坏了我的家什,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刘记茶铺的老板自然姓刘,这个留着一撮山羊胡的汉子听到前厅声音,以为来了客人,可从后厨探头第一眼,便瞅见了立在桌子上的生锈铁剑以及一脸意气风发的将一只脚踩在桌子上的张启明。
“跑呀!茶铺刘打人啦!”张启明来不及分辨那怪异腔调来自何方,也似乎完全忽略了几个孩子中间站着的那个汉子,只拔出插在桌上的铁剑,转身发声喊飞也似的遛了。
其他几个孩子显然也是经常见这类场面,嗷吼着分头跑了。街巷里登时响起一连串孩子的嗷嗷怪叫和笑声。
欢快的笑闹声很快远去,已经坐直身子的云涛赶紧站起身,学着记忆中的江湖人,抱拳行礼说道:“正是,我叫李云涛,李捕头是我爹,他我在这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