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是带了,但都是布鞋,在这沙地里没有筒靴来得便利。”被点破心思李云涛有些羞愧的回答说。
“布鞋就布鞋,鞋里进些沙子而已,比丢了性命好。多套一层袜子,再绑上绑腿,效果一样。大不了脚臭些,这里又没有小娘,你还在乎这些?”说着宋廷煜把手里牛皮靴子丢给李云涛,已经驱干了水分。
李云涛拎着靴子,有些讪讪的到自己行李包处掏出老爹给带的两双布鞋。家里没有女人,平时衣裳鞋子都是找街面上成衣铺子里现成做好的,比家里有女人自己动手做的要贵许多。鞋子还经常不合脚。但就算再不合脚,布鞋也比大了不知道几号的牛皮筒靴那硬梆梆的底子好得多。
李云涛拆开抱着布鞋的布包,里面滚出的鞋子形制和以往见到的成衣铺子里的成品不同,鞋面虽是常见的黑布,鞋底却是针脚绵密细致的千层底。鞋帮的做工没有成衣铺子那般工整考究,但这又不影响穿着。
把布鞋套在脚上,大小刚好合适。
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第二双手制鞋子,第一双还是自己已故的母亲在怀胎的时候给他缝的婴孩小鞋子。因为母亲难产故去,老爹也没心思照看自己,那双鞋到最后也没能上脚,到现在只能当作项链吊坠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权当留个念想。
“这孙家后母倒是个有心人,老爹唉老爹,你悠着点腰子吧。”李云涛脸上情不自禁的爬满了笑容,满意的跺了跺脚,又将绑腿给绑在第二层袜子上,防止沙子进来。
收拾妥当,师徒二人给马上好马鞍,检查完灌得满满的水囊,这才顶着满头星辰再次上路。
在师徒二人离去之后几个时辰,水潭中央翻起连串气泡,一条黝黑的影子伴着气泡浮了上来,它茫然的抬头探出水面,四周一片寂静,便是连只虫声都没有,周围除了一小片绿茵,再往外看去则是满眼的沙子。
没办法,这小片绿洲坐落在一众沙丘环绕的凹陷地里,不爬上沙丘,是不用想看到其他风景了。
影子摇摆身体,在潭水里划出道道涟漪,灵巧轻快的游到岸边,伸出体侧的肢体撑住自身重量爬上岸去。过不多时水潭中央又是一片气泡翻涌,第二条影子浮了上来。
这趟探查敌情的旅程,与宋廷煜想象里的危险重重大相径庭。接下来的四天,师徒二人在体恤马力的前提下,尽量最大效率的赶路前进。除了间中遇到几批砂蝎、砂蛇这类被魔气侵蚀变异而成邪兽,连一头能对己方造成威胁的魔物都没遇上。
以至于宋廷煜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小吉镇西北方向上并没有大批邪物集结,准备对人类疆域发动袭击。
“老宋,咱们的淡水存量已经不够一半,再走下去如果不遇到绿洲补充,便不够返程使用了。”坐在一处沙丘顶端休息的师徒二人,一人负责喂马,一人负责准备饭食顺便检查补给品。
猫妖负责睡觉,反正没有遇敌,现在又是白天,作为一只猫白天不睡觉岂不是太说不过去,当然吃饭的时候除外。哪怕是小鱼干和肉干,也比什么都不吃来得强。
之前收集的草料早两天前已经掺着豆料和麦麸喂完,现在马儿嚼的就是纯粹的粮食。粮袋里给马嚼的劣粮还有大半,但水却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抬头往西边望去,沙漠如海,仍广袤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且这越往西北天候越冷,虽然这几天风吹得都比较温和,却冷得好似回到了冬季,每一缕都带来苦寒时节的问候。
这极不正常。
宋廷煜此时心中也开始打起鼓来,是不是现在就折返回去比较好。
“叫师傅!你和这猫妖学点什么不好偏学这个?”宋廷煜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按照咱们前进的速度,每天至少一百里应是有的。这四天下来若是按照地理水纹考上的记载,已经足够横穿吉川一郡之地,更别说是吉川西部干旱风化才形成没多少年的荒漠了。
难道西方国度的土地在吉川那边逐渐演变成荒漠之前已经荒芜至如此地步?”宋廷煜看着那无垠的沙海,喃喃说道。
“这几年虽然来小吉镇的西国商旅越发的少了,却不曾断绝过,而且听他们说,大部分商旅都改走了更易补给的新商路,还在走着老商路的,大多都是些念旧的老人,想着吉川这边还有认识的东方朋友等着和自己贸易,准备了香茶和烤肉准备款待远方而来的客人,他们便说什么也不肯换商路。”
“人情淳朴念旧自然是有,但商人逐利,这老商路上走的人少了自然也有它的好处。”李云涛把背包里馕饼取出搁在膝盖上用工兵铲切分。厚实的馕饼晾干之后硬度堪比砖头,必须用工兵铲侧面的锯齿来回拉锯才能搞定。
这是出门在外最好携带的干粮,不怕发霉变质,而且量大管饱。有些商队的护卫甚至把装了锅盔馕饼的粮袋挂在胸前,乱战的时候还能充当护心镜,挡住乱飞的流矢。
“你这小小年纪倒是看得通透,有时候我真的摸不准你这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宋廷煜摇头露出个干涩的笑容,心里压着事儿,始终高兴不起来。出发时祈祷不要遇到难缠的敌人,可以让自己二人平安回返,现在倒希望能遇上个把魔兽,痛痛快快杀伤一场了。
“再往前走一天,如果一天之后没有遇上绿洲,我们就折返。”宋廷煜终于做出决定。
收起递到马嘴下面的粮食袋,那马儿明显没吃饱,还想伸嘴再吃上两口,却被他按住马鼻梁,推开到一边。
“伙计,不想后面几天没得吃,现在就得管住嘴。”宋廷煜也不管马儿听不听得懂,只自顾自说道。
说是一天,实际上是一天半,因为现在是晌午时分,休息一个小时再走一下午,加上明日一天。
‘回程的水不一定够了。’李云涛分好馕饼,将剩下的半个又塞回袋子里,袋子里面还有两张盾牌一样又大又厚的馕饼,表面烤的油黄,还撒了芝麻,虽然只是稀疏的一点点。但连着啃了接近五天冷馕饼,卖相再好,加上李云涛变着花加调料,现在看到也觉得厌烦了。
‘有时候真想生火煮上一锅给马吃的黄豆来改换一下口味。’看着挂在马鞍一侧的铁锅,这家伙从出来就没用上一回,俨然成了这趟旅行里最没用的负重物。
师徒二人坐在沙丘被风面的沙地里,裹紧披风抓着一块碎砖大小的馕饼干啃,馕饼上的牙印清晰可见。一阵劲风毫无征兆的掀起沙丘顶上的沙子,兜头盖脸的扬了他们一身,仿佛下了场细沙雨。
师徒二人赶紧团紧身子,把馕饼和肉铺护在怀里。
还好有斗笠垂下的帘子遮住,两人动作又快,馕饼上才没沾到沙子。
呸!呸呸呸!
“起风了。”李云涛说着,抓起自己的葫芦灌了一口。
“你放屁了?”宋廷煜虚踢了徒弟一脚。
“放屁!我就算放屁,这风也吹散了。”李云涛毫不示弱的怼回去。
“我鼻子灵,你骗不了我。”说着宋廷煜往后退开两步距离。
“说得好像我鼻子不好使一样,昨天我就通开鼻腔经络了,如今五感除了眼睛,其他四样不必你差。老宋”李云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唬不住我。哎嘿”接着一个经典颜艺。
宋廷煜却不理会他的调侃,这个徒弟相处下来一点也没有孩子对长辈的畏惧和隔阂,倒好像是在和一个同龄人相处,才没几天两人就已经没有了那种年龄带来的距离感,该说该笑该骂该糗无需任何修饰,随心即可。
他耸了耸鼻翼,那股淡淡的异味没有散去,仍能从风中隐约嗅到。
“是兽臭!”他将手里的肉干和碎砖头揣进怀里,手脚并用的爬上沙丘顶。沙子在他的动作下被掀得又扬起一大片。
不会这么巧吧?我才刚想着遇到魔兽杀一场,这就遇上了?
“卧槽?!真的假的?”李云涛赶紧跟上。
“刚才在上面看过了,周围并没有任何兽影,那这味道显然从更远的地方飘过来。隔了这么远还有这种恶臭,应该是魔兽了。”宋廷煜分析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