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是病入骨髓,救不了了!”
办公桌后,年近花甲的刘主任翻着病例,面无表情地听着他长篇大论的抱怨,耐心听完全部才肃色道:“小郑,你工作才一个月,见过的病人有限,平时少说话,多积累经验,干我们这一行,首先就要有极强的心理素质。
患者现在情况怎么样?”
郑医生挨了训,立刻摸摸鼻子道:“口服思诺思已经没有效果了,我刚给他打了镇定剂。”
刘主任点点头,取下鼻梁上架着的老花眼镜,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准备一下,下周给他做个脑部立体定向手术吧,明天开个会诊,考虑一下对患者采取双侧前扣带回及双侧或单侧杏仁核毁损术。”
他话音刚落,郑医生便犹豫道:“这……主任,对于普通的精神病人,脑部手术一般做得不多,临床上大多数还是靠药物治疗……”
郑医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刘主任冷哼了一声道:“正常情况确实是那样,但三号房是普通病人吗?
Taylor医生的诊断书你看过了吧,他这是难治性的精神分裂症和躁郁症,还具有极度暴力倾向和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三号房身上背了好几桩案子,其中有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就因为被他强……奸、虐待,回去就割腕了,好在抢救及时,没有出人命。”
刘主任皱着眉,从办公桌上那堆杂乱的论文中找出几篇丢给郑医生:“你把这几篇论文拿回去看一下,数据证明,脑部定向手术对于他这种有强烈暴力倾向、反社会心理的重症精神分裂患者非常有效。”
他说着抬起手揉揉眉心:“并且,家属也同意了。”
……
与此同时,两千多公里之外的青海省,一趟从北京始发的特快火车慢慢停靠在格尔木站。
这趟列车的终点是xī • zàng,拉萨。
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疲惫感消弭了旅客们眼里的兴奋和新鲜感,车厢里除了零星几个上下车的旅客们搬动行李发出的声响以外,异常的安静。
其中一节高级卧铺车厢中,谢昳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在不同的地段却展露着不同的模样,一路过来,似乎是造物主用修图软件一点一点吸掉了灰色的杂志,露出了天空的本来面貌。
高远,又蓝得纯粹。
她看了一会儿那天空,眼睛有点酸,便拿起那个诺基亚手机玩俄罗斯方块……一个月来,这个手机她一直习惯性地带在身上,走到哪儿都不忘揣进兜里。
骤然打开游戏,没来得及关的游戏音吵醒了床里头在补觉的男人。
“昳昳……”,江泽予闭着眼,伸出胳膊抱住谢昳的腰,把脑袋贴在她腿上,“到哪儿了?”
列车上的单人床非常窄,挤下两个人不容易,可两人却心照不宣地把包厢里另外一张床当成了行李架。
江泽予看了一眼谢昳的手机屏幕,她手速飞快,指尖一层一层填满的俄罗斯方块被消除,手机发出愉悦的“滴滴”声。
短暂的列车开动,行驶在铁道上,发出“哐当哐当”的杂音。
江泽予翻了个身躺平,看着白晃晃的车厢顶。
“为什么只按了‘2’啊。”
他的声音很轻,在这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微不足道,可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一僵。
江泽予没有再问。
谢昳僵着身子继续玩俄罗斯方块,却心不在焉起来,两分钟不到就死了,连平常半分的水准都够不上。
谢昳把手机放在一边,沉默了许久后,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他那么聪明,她便没想要用蹩脚理由辩解。
当时周子骏把她拖到地窖里,将她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踩得稀碎。
谢昳自知逃不掉,于是趁着他转身挑红酒的间隙,拿出这个诺基亚发送求助短信。
长按数字“1”会发给她的阿予,长按数字“2”则是韩警官。
谢昳第一反应就是两个都按,何况诺基亚小小的九宫格键盘,“1”和“2”靠得那么近,其实可以一起按。
但就在她快要按下去的时候,她犹豫了。
她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废旧工厂……正是因为当初她藏着恳求和无助的笑容,才让他从此卷进这命运的残酷漩涡里,背负了那么多的磨难与痛苦。
最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在监狱里度过了痛苦的两年,此后被人诟病、不论多么努力都被这社会否定、丧失了所有的公平机会,甚至于……他连唯一的亲人都失去了。
所以谢昳没有按,她不敢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