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琢磨透南门之究竟是什么意思,尤其是那暧/昧不明的态度,让许多人细思极恐,徒生彷徨。
黑骑兵拱卫在福宁宫外,肃穆的气氛,让整个殿宇都显得过分幽沉。
好半晌,青禾从殿门外悄然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王爷,太子上吊自缢了。”
南门之闭着眼,淡淡说道:“孬种。”
青禾不说话。
他清楚,谁都没能比自家王爷再有资格说这句话。
席家锒铛入狱后,皇帝急于清洗派系,全然不顾边关的安危。以至于边塞的防线被瓦延突破,酿造了数万大军惨死的悲剧。
是年纪尚轻的南门之挑起了大梁。
当初,南门之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杀得头破血流,杀得血海滔天,仿佛一个暴戾恣睢的疯子,用尽一切手段和方法,才将边塞的防线守得牢固,将皇帝葬送的大好局面,又一点,一点拉扯回来。
却换来了残暴的罪名和“戾王”的称号。
青禾:“王爷,刘相如求见。”
“不见。”
南门之淡漠地说道。
他最后看了眼那冰冷的棺材,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青禾跟着走了几步,突然低下头去,轻声说道:“王爷,您可是要去长秋宫?”他在南门之的身边多年,想要猜得出一星半点,也是不难。
南门之淡淡地说道:“有何不可?”
听闻席山鸣不肯再让太医诊脉,南门之多少有些在意。
他们除了在崇明阁匆忙一面,倒是再未曾见过。
一时想起,便有种灼烧的渴望。
过分急切了。
青禾一直冷静的脸上有些焦急,不过只是一瞬,就立刻被自己压下去,“王爷,此刻,虽然整个皇庭都在您的掌控之下,可正逢先帝驾崩之时,也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您。您若是在这时候去见席将军……”
他顿了顿,还是咬牙将那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席将军是您的庶母,还请您……”
青禾的话还未说完,南门之那双冰冷的眼珠子,已经沉沉地盯着他。
青禾猛地跪下去。
那扑通的一声脆响,可当真实在。
青禾既然已经将这话说出了口,便把心一横,快速地说道:“王爷,奴婢知道您关切席家,也为席将军的遭遇而不平。可是事情已然发生,这过去的七年,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席山鸣入宫为妃的事情人尽皆知。您想要帮助席将军,有无数种别的方式,可您切莫和席将军走得太过密切,这不仅会祸及您的声名,也会连累到席将军!”
王爷这些年来,偶尔提及到席山鸣的时候,从来都只是疏远而冷静地称呼为“席将军”。
可是青禾知道,王爷之所以这么称呼,并非外人所以为的他和席山鸣的关系冷淡,而是一种执拗地停留在过往的阴郁。
倘若南门之不在意……
青禾猛地磕下头去,急促地说道:“王爷,他和您身份有别,已非往日情谊。还望王爷慎重啊!”
青禾这是真真切切在为南门之着想。
南门之当然知道青禾的忠心,然在青禾提及席山鸣的身份时,那一瞬南门之的眼底布满了暴戾,若非此刻跪在他跟前的人乃是青禾,早就毙命当场。
可纵然是青禾,南门之的声音也是冰冷非常,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意。
“不要再有下一次。”
南门之深沉的告诫,点到为止,但青禾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才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青禾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他不得不说。
其实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可偏偏王爷对席山鸣的关注,却是七年如一日,这样漫长的时间,倘若只是简单的用战友情来解释,那大抵是不够的。而且谁能比青禾更清楚,当初南门之和席山鸣在军营中的日子,其实交往不多。
毕竟席山鸣是一军统领,而南门之是半路塞进去的皇子殿下,就算偶尔席山鸣会抽/出时间来教导南门之,但那也只得寥寥几次,并不长久。
席山鸣到底是忙。
至于到了后来,席家出事,席山鸣入宫,青禾虽然看得出来自家主子的情绪一日日糟糕,却也无法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变得愈发……看不透。
青禾总觉得,王爷本性里藏得极深的某一部分,在这一次次的打击下,开始逐渐苏醒,变得越来越不像是当初那个良善沉默的小皇子。谁能想到,不到十年的时间,会将南门之淬炼到这般地步?
完全看不出当年的痕迹。
宛如一头出闸的恶兽。
如果仅仅只是为此,青禾倒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谁遭遇了自家主子这般磨难,还能一步步硬挺过来?没见着太子遭受不住这打击,直接上吊自缢了?
虽然这其中,也未尝没有王爷的手笔。
可偏偏,青禾意识到了王爷这些年里的偏执。
席山鸣。
青禾不得不承认,眼睁睁看着本该翱翔天际的雄鹰被拗断了翅膀,斩断了利爪,不得不囚禁牢笼的痛苦和绝望,会让人产生极大的共鸣。
——可绝不是南门之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