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上论道之声沸沸。
修士们打打杀杀居多,除开大宗门弟子,散修少有机会能和诸多修士一起论道。而宗门弟子,又不如散修般生死经验丰富。
飞舟内。钟语溪本坐在床上打坐,睁开眼睛,唇瓣一抿显现出些不耐。
她按下心中烦躁,起身去将窗户关上,又施加一层静音咒。终于将恼人的声音隔在门外,但烛光摇晃,钟语溪仍然能看到窗上剪映着外面凑成一堆人的倒影。
她试着闭上眼不看,却无法静心。
这可真是……
外面的论道声更激烈了。钟语溪凝神细听了会儿,都是些粗浅的观点,止极宗随便一个师长都比他们见解深刻。尤其是苕月门,把时间花在游魂身上。
他们现在境界低,恐怕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他们境界高了就知道,修士的时间宝贵得很。
钟语溪终于按捺不住,推门出去,却见到谢琅也在东边翘首望向飞舟甲板。
谢琅的脸色红润些许,不再一副病恹恹之态。
钟语溪以为他也是被吵到了:“道兄。”钟语溪走过去,一副大宗弟子气派,善解人意地道:“道兄本在养伤,听到这些吵嚷声可是心烦?”
谢琅见她绿色衣裙上绣着青色水流纹样:“止极宗弟子?”青色水流,只有真传弟子才能用。
钟语溪笑了笑:“道兄好眼力。”她轻巧地避开这个话题,好似谦逊得不以身为止极宗弟子为傲,看向甲板:“他们大多都是散修,虽然见解粗浅,但向道之心也强烈。若也吵到了道兄,还请道兄多担待些。”
钟语溪向谢琅眨眨眼,一个“也”字活泼地拉近两人距离,还表明自己的良善。
她的确觉得那些散修可怜,钟语溪愿意对他们宽容些。
谢琅却没有应和她:“这倒不是。”
谢琅的目光落在苏胭身上,苏胭正和一名刀修讨论如何尽可能拓宽刀脉,两人争得相互不让。
钟语溪看见这位行事古怪的女修时,眼中为微不可察带了冷色。可谢琅好似夸她,钟语溪也就细听她在说什么,不过尔尔。
钟语溪道:“拓宽经脉,止极宗每个内门弟子都会做,领取宗门任务就能换取药浴药材。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谢琅一指:“你没见她现在演示如何用灵力拓宽刀脉?现下这里这么多外人,她一边和人论道争执,一边也能控制着灵力在刀脉游走,心可很静。”
谢琅心下暗叹,同时在想,若此人去万道仙府,能把她收归至谢家麾下就好了。
可又瞧着苏胭平静忘我、我行我素的模样,他掩唇,觉得悬。
谢琅替谢家招揽了不少英才,那些骄傲外露的英才倒不是很难收服,最难收服的就是这样,不在乎外界眼光,平静而自我。
麻烦。
谢琅见钟语溪盯着苏胭看半天,没看出门道来,想起了什么:“啊,你见不到,你是结晶境,不能像我这样内视灵意。”
谢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之,她能做到这点很了不起,就连一些世家、大宗弟子修炼还需得在安静的环境下,心思浮躁,但这,就像是温养浇灌的花儿,给宗门世家撑些表面颜面还可以,若为骨,差了好些。”
钟语溪:……
钟语溪险些怀疑谢琅是看到自己刚才被吵得无法静心修炼,故意这么说来难为她。
可她细看,谢琅对她也很是充满善意、欣赏,毕竟像她这般的幽泗弱水体、又是结晶大圆满,走到哪里都值得被人称道一句天才。
钟语溪放下猜测:“道兄说得没错。他们临到万道仙府考核前论道,希望不要动摇了之前的道心,左右摇摆为好。”
苏胭自然不会左右摇摆。
苕月门唯一的长辈只剩下风行烈,风行烈是枪修,枪意如龙直来直去。他没法帮苕月门的弟子解答些修炼上的疑惑。
所以,苕月门弟子若有修炼之处有疑惑,都是聚在一块儿讨论,上一句在谈魅修的以情shā • rén,下一句就可能在谈乐修如何以情纵人、自己却保持清明,抚弄乐器。
他们早都习惯了。
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谢琅终于忍不住加入进去。他是金丹境修士,一来论道,又掀起一股热潮。
等唇舌交锋完毕,大家都累了,才有人道:“剑主呢?”
说此话的是一名剑修,惦记上了剑主。
谢琅酣畅淋漓、毫无形象坐在甲板上:“族兄在修炼。”他盯着满天星辰,“族兄最爱的就是修炼。”
他指着自己的手臂:“天地灵力在体内的运转,从头到脚从外到里,族兄早都习惯。他哪怕睡觉时,天地灵力也会自动于他体内运转,但他仍然喜欢自己掌控这个过程。”
见众人惊讶地望来,谢琅斟酌了一下用词。
“怎么说呢?族兄对修炼,称得上是迷恋。”谢琅回忆种种,“没有任何事可以打断这一进程,他每天必须修炼满足够时辰,不会因为任何事错过,如果把修炼比作一个人,可以理解为族兄若想和此人亲近,只要此人有一点露面,他就不会放过一点机会。”
可以说,族兄清冷出尘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无与伦比的执着和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