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脸一沉。这家伙是道歉,还是阴阳怪气我?
以前他听不懂人阴阳怪气,现在排多了戏,背了那么多绕口的台词,和人对了那么多戏,被人在戏台上用各种方式骂了无数次,已经能听懂别人的话中之话了!
蓝玉想开口骂回去,但在开口之时,却又讪讪闭上嘴。
对上别人他都会骂回去,但朱文正不一样。蓝玉确实做过欺良霸善的事,然后被朱文正按着揍了一顿。
“蓝小将军才不是这样的人。”旁边有看戏顺带看热闹的老百姓小声嘀咕,“蓝小将军是好人。”
封建时代兵匪大多不分家,乱世更是如此。老百姓原本都很害怕这群兵爷。但红巾军在扬州表现太好,又是帮忙干活、租借他们农具,还演戏给他们看。扬州的老百姓们的胆子大了许多,这时候也敢插话了。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窃窃私语,帮蓝玉说话。
“上次也有个人看戏入迷,冲上去殴打蓝小将军。蓝小将军从来不计较。”
“朱将军,蓝小将军真的是个好人,你别误会他。他上次还帮我修屋顶呢。”
“每次戏演完了,蓝小将军都是留最晚收拾的人,他真的是个大好人。”
“上次我去打柴的时候遇到了土匪,蓝小将军正好领着兵在那巡逻,救了我的命。嘿,你们绝对不知
道蓝小将军有多厉害,多威风!”
“蓝小将军,你怎么老演坏人,不演将军?”……
蓝玉看着那群对他赞不绝口的百姓,臊得慌,低着头不说话。
叶铮微笑着道:“他本身就是将军,戏台上演的那些将军们做的好事,就是他在戏台下会做的事,何须演?你们也看到了,看戏入迷,总容易把戏台上的坏人误认为真正的坏人。若让一普通人来演,将来恐怕会惹人误会。”
叶铮伸出手,揉了揉坐在地上的蓝玉的头发:“他现在是小将军,以后是大将军。他演坏人,看戏的人就不会把演坏人的人,误认为真正的坏人。”
蓝玉脸红得更厉害,手指头抠紧了地面。
李文忠忍着笑附和:“没错。而且蓝玉身手好,遇到入戏太深的戏迷冲上台,能招架得住。你看,如果普通人遇到我义兄这样的大汉,怕不是几拳就被打死了。”
朱文正脸也红了:“文忠,你闭嘴!”
他抱拳弯腰:“好了好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蓝玉,这次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
蓝玉讪讪地站起来,抱拳回礼:“没事,我也还手了。何况……何况你的话,情有可原,我没法和你计较。”
叶铮道:“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接下来的戏你就别演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朱将军、李将军、标儿,我们先告辞了。”
朱文正道:“叶先生请便。”
李文忠道:“叶先生放心,接下来的事我来负责,月老会一定办好。”
陈标没说话,挥挥手当道别。
叶铮拍了拍蓝玉的肩膀,道:“走吧,我让师娘给你做些药膳补补。”
他的家人已经被接到应天,又随他暂时住在了扬州。
蓝玉眼睛一弯,使劲点头,先和朱文正等人告别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看着蓝玉围绕着叶铮远去的背影,陈标小声吐槽:“他好像一只小狗。”
李文忠点头:“他在叶先生面前,确实像一只小狗。”
朱文正虽然不懂陈标和李文忠在说什么,但为了合群,他严肃点头:“没错,他像条狗!”
李文忠和被李文忠抱着的陈标用非常相似的幅度转头,脸上的无语表情如出一辙。
朱文正疑惑歪头。
李文忠道:“标弟,我们俩还是孤立他吧。我担心和文正混久了,我俩都会变笨。”
陈标使劲点头。
朱文正气得鼻子直喷气:“你们俩什么意思!”
李文忠护着陈标:“走了走了。”
陈标缩进李文忠怀里。
朱文正:“喂喂!你们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李文忠!给我站住!”
朱文正跟在李文忠身后气得跳脚,陈标只李文忠怀里给朱文正做鬼脸。
旁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不由露出了迷之微笑。
战场上英勇的小将军们,下了战场,也都是一群孩子呢。
已经有妇人看着李文忠和朱文正身上裂了口子的衣服,思索着能不能帮他们补衣服。
这不是什么讨好,就单纯是母爱泛滥了。
“那个叫陈标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圆滚滚,看着真喜庆。”
“是啊,他训他哥那样子,真像一头小虎崽。”
“谁家有这么聪慧讨喜的孩子,真是幸运。”
女人们窃窃私语,开始在月老会的男人们脸上来回打量,看谁长得憨头憨脑,可能会生出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男人
们立刻把脸板起来,腰挺直了。
看我看我!我绝对是个好生养的男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呃,不管了!总之,看我!
于是,月老会圆满成功,所有女子都成功领回了一个青壮男人。
就算这些男人会随军打仗,但朱元璋将士的女眷,都会得到驻将驻兵的优先照顾,无论是体力活还是安全,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些个男人刚跟着女人们回家那几日,第二天训练都使不上力。
又过了几日,他们都赖在训练场上不敢回家。
朱文正和李文忠两个小将不明所以。悄悄打听原因之后,两人差点笑破肚子。
他俩笑声太大,吵得看书的陈标直翻白眼。
……
在应天的朱元璋接到从扬州送来的文书和家书,也差点笑破了肚子。
他把朱文正写满不正经话语的书信丢给了被迫留守应天,给他打下手的汤和。
汤和看完之后,乐得不行也羡慕得不行:“大帅,我想去扬州保护标儿。”
朱元璋笑骂道:“你别想,想也没用,你的惩罚期还没结束呢。”
汤和抱着脑袋痛苦道:“我都半个月没喝酒了。”
朱元璋道:“才半个月而已……”
见朱元璋又要唠叨他,汤和赶紧转移话题:“说起酒,大帅,你准备怎么处理胡三舍?”
朱元璋横了汤和一眼,责怪汤和打扰他的好心情。
最近外面人继续对朱元璋口诛笔伐,仿佛朱元璋已经众叛亲离,但涌向朱元璋领地的百姓越来越多,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荒废的田地都种上了新苗。
朱元璋本正高兴着,陈家酒楼管事一则禀报,让朱元璋黑了脸。
攻取婺州后,朱元璋得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建议,颁布禁酒令。
这禁酒令其实不禁止民间自己酿酒自己喝,只是禁止大规模贩卖。所以酒楼所贩卖的酒都不是粮食酒。
比如朱家酒楼的酒,就是甜菜根制糖后的残渣所酿造的甜菜根酒,酒味淡,虽平价贩卖,但每日限量,寻常客人难得喝到。
越是禁止的东西就越有人趋之若鹜,陈家的酒楼老实,其他酒楼可不愿意放弃酒水这暴利的东西。他们总会变着法子偷偷酿酒卖酒。军中也有人嗅到商机,和酒楼里外勾结,倒卖军中屯粮用于酿酒。
朱元璋麾下有一大将名为胡大海,是朱元璋最为信任重用的将领之一。
胡大海有两个儿子,次子胡关住得他真传,跟在他身边随军征战;长子胡三舍是个没用的纨绔,待在应天混吃等死。
这胡三舍本事没有,胆子特别大。他卖私酿的酒,居然卖到了陈家头上。
马秀英在应天商人陈迪家中产子,后陈标误以为自己是陈家人,暴露了自己神仙童子身份,又得一个倒霉相师的批语后,陈迪当机立断奉上家业,成为了“陈国瑞”的族人和大管家。陈家重要岗位上都换上了朱元璋的人。
酒楼中的管事,个个都是朱元璋的密探,或者受伤不能上战场的亲兵。
于是管事当即诱骗胡三舍进小院商谈,店小二一拥而上将胡三舍捆住,直接禀报给朱元璋。
朱元璋按住额头:“胡大海怎么会有这么个混账儿子!”
汤和道:“他自己一定也很想知道,不然也不会重点培养二儿子,把大儿子扔应天不管。”
朱元璋骂道:“他不管,让我管?按照军令,我该砍了他!”
还好胡三舍被陈家管事拿下,这事还有周旋余
地。若被其他人发现告发,朱元璋就两难了。
胡大海还在前线作战,砍了他儿子?朱元璋就算不担心胡大海会反叛,也心疼这个老伙计。
但不砍,他的禁酒令岂不是一张废纸?
汤和道:“不过此事挺怪异。胡三舍就是一没有领任何职务的纨绔,他哪来的本事偷粮酿酒?”
朱元璋脸一沉:“这说不准是有人试探我呢。”
汤和见朱元璋心中有数,便不再卖弄自己的才华。
他道:“那现在怎么办?先藏着?”
朱元璋道:“如果是背后有人试探我底线,恐怕此事还不算完。”
汤和皱眉:“大帅的意思是,就算胡三舍被咱们藏起来,也会有知情人告发胡三舍?”
朱元璋冷笑:“先是蓝玉,然后是胡三舍,下一次他们还会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