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装平静道:“赵叔叔路途辛苦,赶紧去吃饭吧。来人,为陈祖仁收敛。张贴布告,让他亲属前来领遗体归葬。若头七后无人来领,就在城郊寻一处青山绿水面向上都埋了,也算是全他对大元昏君一生盲目的忠诚。”
既然已经被碰瓷,陈标认为,自己只能强撑着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能乱了方寸,以免示弱之后,引人攻讦。
是文人,就要傲。足够狂傲的文人,做违背礼仪的事也不会被人骂得太厉害。
陈标今日不当武将和军师了。他就是朱元璋麾下年轻一代第一文人,年少气盛与老儒生对骂,活活把人骂得脑溢血。
陈标心里小人疯狂捶地。我根本就没骂人啊!我连个脏字都没说!实事求是能叫骂人吗!
我冤枉啊!
陈标平静的目光扫了跪在地上的俘虏们一眼,俘虏们皆畏缩,仿佛担心陈标又来骂死个人似的。
“将他们松绑,分开关押,不可做出虐待俘虏之事。主公得知你们抓到大元皇帝的事后,肯定会很快北进。等主公来到大都,再行定夺。”陈标语气平淡,心里惨淡,“虽非我本意,但口舌shā • rén也是shā • rén。杀俘违背军令,我会自请卸去职位,禁闭反思。”
“标儿!你不用这样。他的死和你没关系!”朱文正瞪了一眼周围人,开口护短道,“你都没骂他,他自己羞愧身亡与你何干?”
陈标的同僚们终于回过神,纷纷出言维护。
即使他们被军师这一手吓得头皮发麻,也绝不能让军师担上违背军令一罪。
军师卸担子,大都这么多事谁来负责?!
何况骂死俘虏怎么能叫杀俘?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个说法!
陈标却去意已决,当即张贴布告,朗诵检讨,然后把自己的官职前面挂了个“代理”二字,就等朱元璋下旨免官。
陈标以为自己的姿态放得特别低,但他这一番举措,却以讹传讹,变成了他骂死了一个元朝忠臣还不过瘾,特意阴阳怪气全天下的元朝忠臣。
道歉?陈标解释自己没有骂人,只是实话实说,顶多声音大了一点,吓死了老年人,这叫道歉?
这不是阴阳怪气,怎样才算是阴阳怪气?!
朱元璋最近经历了悲喜几重天。
首先,他知道陈标去了前线,差点吓死;
然后,他知道陈标真的指挥先锋军不费一兵一卒,连克海津镇、通州、元大都,差点乐死;
紧接着,邓愈、赵德胜报喜的传令兵到来,说抓到了大元皇帝,朱元璋高兴得找不着北;但半个时辰后,第二封信寄过来,那俩傻子抓错人,大元皇帝和孛罗帖木儿两条大鱼都跑了。
朱元璋这心情一高一低,差点短暂闭气。
他喝着静气凝神的苦药骂骂咧咧的时候,第三封信到来,朱元璋人傻了。
他傻乎乎地召集自己的大儒谋士们道:“我听评书里说你们文人喜欢舌战,原来舌战真的能骂死人啊。”
“浙东四先生”和“浙东二儒”这五人纷纷摇头。
“闻所未闻!”
“史书中未曾有过!”
“世上居然真有如此奇闻?!”
“为何我竟不能亲眼见之!!”
“主公,我今日就出发去大都帮衬标儿。”刘基道,“标儿一定吓坏了。”
其余四人纷纷道:“对对对,我们也去!标儿一定吓坏了!”
朱元璋骂道:“滚!你们就是想去看热闹。我回去,你们乖乖留在这里继续守着王保保!你们不是说谋士就该在这个时候出谋划策,非要跟着我来甘肃吗!”
王袆笑道:“如今不过对峙,用不了这么多谋士。抽签如何?留两人在此辅佐胡大海将军和耿再成将军,其余的人跟随主公去大都?”
刘基摇头:“我们倒是可以抽签,主公最好别去。主公总不能让替身安抚大都百姓,接见大元官宦俘虏?而标儿身为北伐功臣,难道主公去了大都,不与标儿把酒言谈?”
朱元璋板着脸道:“标儿不喝酒。他酒量极差,喝一点第二日就会头疼。”
刘基眯着眼瞥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