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这里休息。道知县,你先在山洞里休息,我出去猎些野物。”常葳停下马,将同骑老先生扶下马。
道同看着面前的山洞,又看了一眼胳膊还绑着沾染着血迹的布的常葳,拱手问道:“常将军,我们这是到哪了?”
常葳神情略有些尴尬,拿出指南针看了一眼,道:“我不知道在哪,但一直望着海岸线往西走,就能进入安南。只要进入了安南行省,我们就安全了。”
常葳的方向感不好。但只要有指南针,沿着看得到海岸线的地方往西走,顶多绕了一点。
道同叹息:“常将军,你若留下我,一个人去安南,恐怕更好。”
常葳摇头:“我若留下你,你还能活吗?就算把你藏在山间,他们也能把你找出来。何况我需要留一个人证。道知县,你先歇息吧,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安全送到朱知省那里。”
道同却很忧虑:“他们连你都敢截杀,朱知省真的能把我的奏章递到皇上那吗?”
常葳道:“朱知省和燕王、曹国公、滇南侯在一起,安南行省驻有大明精兵,他们不敢进入安南。即便他们想做什么,曹国公麾下有海军,我们可以从海上走水路回南京。”
那群人连常葳都不放在眼里,道同颇有些心灰意冷:“从海上走,就不会遇到截杀吗?”
常葳笑道:“南方的海军元帅是信国公汤和,他们再有钱,可收买不到信国公头上。信国公还是朱知省很亲近的长辈,他一定会站在朱知省这边。道知县,你放心,只要见到朱知省,一切迎刃而解。”
道同勉强笑道:“老朽不怕死,只担心皇上被人蒙蔽,让更多的百姓罹难。如果再遇截杀,常将军请将老朽丢下,把账本呈给皇上,才最重要。”
常葳倔强道:“道知县,我身为大明将领,护住大明的好官是分内之事。护卫一职交给我,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常葳说话时,在山洞中生好火,拿着弓箭离开。
dàn • yào没办法补充,常葳离开的时候带了几捆箭,现在已经用了大半。
若箭用完,常葳就要冒险进一趟城,换取物资了。
常葳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能落到如此险境。
常葳只是屯田,不是打仗,她也负担不起那么多人满大明乱跑的后勤。所以她所领屯田“军”,一般只领一个百户,即一百二十人左右。
这一百二十人,都是熟知大明屯田履历,最早接受军中文化教育的人。
如果需要用到军队的时候,常葳都是和当地镇守将领打招呼。屯田和分田是大明要务,镇守将领都会支持常葳。
比如在山东,常葳把曲阜围起来的兵,就是汤和“借”给她的。
常葳在推行和监督井田制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这些危险大多伪装成劫匪,或者直接以死士刺杀的形势出现。她自己的武力和所带的军士,足以应对这些危险。
她此次来广东,是因为在山东港口见到了乘坐商船北上逃难的广东百姓。据逃难的百姓说,广东的井田制几乎崩坏,他们的田地都被豪强富户掠夺,只能北上讨生活。
常葳询问百姓为何不告官,百姓都不敢言。
她将这个疑点告知皇帝之后,皇帝派常葳去闽广查探井田制推行情况,若有不法行为,可行钦差之权,先斩后奏。
常葳每到一地,习惯性地先去找镇守将军报告,寻求支持,来到广东也不例外。
广东的镇守将军是六安侯王志。
王志曾也是统领乡兵的一方豪强,早早投奔了濠州红巾军,是跟随朱元璋夺集庆、战陈汉、平张吴,见证了朱元璋从底层一路拼杀至皇帝的老下属。
常葳的父亲常遇春虽然爵位比王志高,但见到老资历的王志,也会客客气气问好。常葳自然对王志很尊敬和信任。
常葳将朱元璋的旨意给王志看,请王志配合她侦查广东不法行为。
王志当时表现十分吃惊,不相信自己麾下居然还有此等不法之事,要亲自陪同常葳去广东各地侦查。
而后,王志大摆宴席款待常葳,以关照晚辈,担心常葳水土不服为由,让常葳休息几日后再出发。
常葳直言自己身体无碍,王志仍旧不为所动,坚持要她休息。这让常葳感到了不对劲。
她悄悄换装,离开王志的府邸,前往广州周边询问情况,从市井坊间听到了王志和广州府番禺县知县道同不睦。
一个小小的知县,怎么会得罪镇守将军?
常葳便悄悄去拜访道同,正好拦下了以“皇帝钦差常葳常将军”的名义,试图带走道同的人。
之后,常葳就带着道同踏上了逃亡的路。
常葳带来的百户有的被拦在广州府内,有的护卫她时战死。她一头钻进了丛林,才甩掉了追兵。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大明的土地上,自己居然会和大明将士同袍操戈。
摆在常葳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向北回京城告状,一条向其他行省寻求帮助。
回京城路途遥远,常葳决定向西行,寻求镇守广西行省的镇守将军朱亮祖的帮助。
但道同告诉他,广西也和广东沆瀣一气。
常葳进广西后,在城门口看到她和道同的通缉画像——据说画像上是一对父女山匪。她便知道,道同所言非虚。